谢嘉琅不认得来人。

来人是个壮汉子,冷得直跺脚,放下背上的大口袋,道明身份。他是张夫人的仆从,来山里吕家别院取猎物,谢蝉请他帮忙顺便给谢嘉琅送点东西。

老仆没听清,问:“老夫人要你来的?”

汉子大声重复:“九娘!”

“哪个九娘?”

“府上的小九娘!”

谢蝉知道汉子上山一趟不容易,不好意思让他多带包袱。老仆打开口袋,里面是一副暖耳、袖炉,几盒过年吃的点心、蜜果,一封信,还有一大盒炮仗。

谢嘉琅打开信。

大红烫金的纸笺,上面几个歪扭的大字。

第一次有人送他拜年帖子。

老仆把炮仗拿到院子里点燃。

噼里啪啦声中,阶前火星迸射飞溅,像一地流星。

谢嘉琅站在廊檐下,漆黑眼底倒映出点点星光。

*

这年春天,竹娘为谢大爷生下一个女儿。

老夫人和谢大爷有些失望,不过听十一娘哭声嘹亮,身上没有一点青紫,是个健康的孩子,又欢喜起来,给孩子取名谢嘉珍。

谢家小娘子,只有谢嘉

珍用了儿郎们排行的字,可见谢大爷对她的喜爱。

谢嘉珍满月办洗儿会,周大舅和周舅母也来吃酒送礼。

宴散,周舅母拉着周氏,看一眼她肚子,小声问:“六爷是不是纳了新人?”

周氏摇头,谢六爷院里只有两个成亲前的通房大丫头,没有妾室。

“那你怎么没动静?”周舅母攥着周氏的手,“小妹,我们给人当媳妇的,儿子才是依靠,九娘只是个女孩,以后总要出门嫁人。你赶紧给六爷生个儿子,才算是真的在谢家站稳了。”

周氏也在发愁。

年前谢五爷回家,带了个外头女人生的儿子。五夫人听说那孩子生母一病没了,权衡一番,干脆认在名下,谢宝珠多了个弟弟。

周氏不想像五夫人那样养别人的孩子,她年轻,想给谢六爷生下嫡子。

周舅母拿出一副药方,“这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秘方,你按着方子上的法子,保管能生儿子!”

周氏谢过嫂子,收起秘方。

周舅母问起谢蝉的事,“六爷松口了没有?”

周氏面露为难之色。

女儿家出嫁,如果两家离得不近,可能一辈子都难得回几趟娘家。所以但凡女儿出阁,娘家都哭得肝肠寸断,因为往往真的就是生离死别。

周氏不希望谢蝉远嫁。

以前,周氏觉得娘家虽然门第寒微,但是这几年在谢六爷的帮衬下开了铺子,攒了笔钱,不愁吃穿。谢蝉将来带着嫁妆嫁过去,和自己离得近,往来方便,不会吃苦,哥哥嫂子肯定把她当成亲女儿一样疼爱,周山是她表哥,从小一起长大,也不会欺负他。

假如周山成器,那最好不过。他没本事,也不要紧,谢六爷会带着女婿赚钱。

自从老夫人开始抬举谢蝉,周氏发觉女儿的婚事要看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向来瞧不起周家。

周氏叹口气,“嫂子,这事我说了不算,只能看六郎和老夫人的打算。”

周舅母脸皮一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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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树长出新叶,周山跳起来掰下枝条,对着谢蝉挥舞。

谢蝉坐着和丫鬟翻花绳。

周山扔了枝条,伸手拽谢蝉的丝绦穗子。

谢蝉一巴掌挥开他的手,坐远一些,每次周山来谢家,总喜欢拽她的头发和丝绦。

屋里,周舅母盘算了一下,岔开话,向周氏推荐一个最近在江州各府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