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珠也没吭声。

吕鹏和吕贞娘是知州家的公子小姐,江州人人都捧着他们,他们说什么好,大家都说好,他们喜欢谁,谁就能常到知州家玩。

就像谢丽华那样。

谢宝珠很羡慕堂姐,也想融入其中,和吕贞娘、吕鹏一起玩。

*

花宴就摆在彩棚下面,设了大宴桌、地上铺竹席。

妇人一直搂着谢蝉说话,吃饭的时候也舍不得放开,让她紧挨着自己坐,要丫鬟夹菜给她吃。

吕鹏故意挤到吕夫人身边,和谢蝉只隔着一个人,朝她瞪眼睛。

谢蝉不理会他。吕鹏从小众星捧月长大,谁都让着他哄着他,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小娃娃无视,愈加气闷。

饭后归家,吕鹏瞅准机会,带着一帮小跟班,在前廊堵住谢蝉:“你和谢嘉琅一起玩,你也有病!”

谢蝉埋头走路。

吕鹏掏出一把苍耳往她头发上扔:“我要告诉其他人,不许他们和你说话。”

谢蝉用帔巾包住脑袋,绕开吕鹏,继续往前走。

吕鹏在她身后大喊:“谢嘉琅会抓人、咬人,发病的时候像条狗一样满地乱爬、撒尿!”

谢嘉武他们跟着乱喊乱叫。

谢蝉猛地回头。

吕鹏以为她怕了,得意道:“只要你不和谢嘉琅说话,我就让其他人和你玩。”

谢蝉两只小手握成拳头。

吕鹏那天从梯子上摔下去,没几天就能活蹦乱跳,可谢嘉琅却被所有人孤立埋怨,再不能去松树下看书了。

他只是想坐在那里看书而已。

谢蝉知道,吕鹏还小,他的跟班也小,他们都是孩子,有一天他们会长大,很多人会变得懂事。

然而他们留给其他人的伤害,永远都刻下了烙印。

有些人懵懂中欺凌他人,然后忘得一干二净,或者以「年幼不懂事」来为自

己开脱。

而有些人在孤独和欺凌中长大,不论身陷囹圄,还是位极人臣,始终刚直清正,对平民百姓心怀悲悯。

上辈子,谢嘉琅好几次险些死在后党手里。

后来谢蝉的把柄落到他手上,以为自己要被废黜,他却没有挟私报复。

谢蝉拿回把柄之后,恩将仇报,再次对谢嘉琅动了杀机。

那个无比闷热的夜晚,谢嘉琅一身绯红官袍,立在桂树下,背对着谢蝉,嗓音清冷平稳,没有一丝恐惧:“娘娘真的要杀我?”

谢蝉上辈子见过很多人,争权夺势的漩涡圈里。不论有意为之,还是身不由己,每个人手上都沾了血,淬了毒。

这其中甚至包括谢蝉自己。

唯有谢嘉琅是干净的。

这一世知道谢嘉琅是自己的哥哥,谢蝉很高兴。

她感激谢嘉琅。

谢蝉仰起脸,看着吕鹏和其他小郎君,挺起小胸脯:“我哥哥不幸,得了癔病,可是他好好吃药,好好治病,好好上学,他不咬人,不拿石头扔人,不拿苍耳扎人,也没有自己摔下梯子,却对长辈说谎骗人!”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吕鹏气坏了。

不等他开口,谢蝉抬脚走开:“我不稀罕和你们这样的人一起玩!”

回别院的路上,谢丽华和谢宝珠看着坐在角落里默默撕下衣裙上苍耳的谢蝉,一个眉头轻蹙,一个神色惊异。

谢蝉一点也不在乎她们的目光,回到别院,和谢六爷说了声,背着新书袋朝大房的院子走去。

酥叶紧跟在后面。

仆妇在院子里晾衣裳。

谢蝉问:“大哥哥呢?”

仆妇指指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