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漏漏尽,远处钟声响起,殿试结束,在礼部监官的监督下,考卷被送到阅卷官处。

宫门开启,姚父、吏部尚书、刑部尚书、诸阁大学士、国子监祭酒、太常博士等人步入殿中,开始阅卷。

一番忙碌,几人累得腰酸背痛,总算基本评定下名次。按规矩,他们一致认为可以排一甲的考卷送呈御览,由皇帝定夺。

姚父身边的吏部尚书拿起一份考卷,摇头叹息。

太常博士问:“大人何故叹息?”

其他人立刻看过去,吏部尚书是不是对评定结果不满?假如他不满,那又得重新评定。

吏部尚书笑了笑,示意众人不必紧张,扬扬手里的考卷:“我只是感慨这份考卷不得入一甲呈送御前,实在可惜。”

其他人会意,彼此眼神交流,笑得意味深长,他手中的考卷每个人都看过了,这份考卷不能送至御前,确实令人惋惜。但是写下文章的人已经得到皇上的重用,有皇上的器重,何必在意能不能入一甲?

几人笑谈几句,休息片刻,将考卷送去勤政殿。

皇帝看完一甲的考卷,定了名次,赏赐几位大臣,定下琼林宴的日子。

几人谢恩告退。

姚父心不在焉,匆匆和其他人作别,锁院后与世隔绝,他心中不安,想尽快恢复和外面的联系。

雨还没停,地上坑坑洼洼,积满雨水,他快步穿过广场,飞溅的水花打湿了官袍。

伺候姚父的随从刚才已经回了一趟

姚家,此时披着蓑衣等在宫门前,看姚父出来,立刻上前。

姚父看清随从脸上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

这些天他寝食难安,眼皮直跳,家里果然出事了。

“大人,小姐不见了。”

姚玉娘畏惧姚父,恳求姚夫人放她出府,姚夫人不敢自作主张。前天,姚玉娘病情加重,哭着在枕上给姚夫人磕头,说养育之恩只能来世再报了,姚夫人心如刀割,搂着女儿哭了一场,答应送女儿去乡下庄子养病。昨天,姚夫人不顾管家的反对,亲自送姚玉娘出城。

管家不敢当着姚夫人的面把姚玉娘抓回去,只能等姚夫人离开后带着护卫追上去,哪知等他们追上队伍掀开车帘时,车厢里坐着的竟然是姚玉娘的弟弟!

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在姚父头顶炸响。

*

姚夫人冒雨站在府门前,等着姚父回府。

马蹄声近,姚父下马,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入府。

姚夫人脸色发白,抬脚跟上丈夫,进屋后,小心翼翼地道:“郎君,玉娘怎么说也是我们的亲骨肉……”

话还未说完,姚父猛地一个转身,一脚踹向姚夫人。

姚夫人养尊处优,哪经得起他愤怒之下的这一踹?腿上一阵剧痛,整个人被踹飞出去,撞在长桌上,软软地倒地。

外面的下人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都低下头去,不敢靠近。

吱嘎一声,门被从外面合上了。

姚夫人摔得头晕眼花,半天爬不起身,抬起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姚父,说不出话。

姚父俯视着她,冷冷地问:“你以为放玉娘走就是救她?”

姚夫人无言以对,捧着脸呜呜地哭。

姚父怒极反笑,紧握的双拳慢慢松开,转身,“蠢妇!我把玉娘关起来,就是要留她性命……你放走她,现在她不知所踪,不止她活不成,我们姚家……都活不成了。”

直到此刻,姚父才真正明白,姚玉娘的未卜先知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福,也是祸。

起初,姚玉娘的预见确实帮姚家在崔氏覆灭后全身而退,继续被皇上信任。

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