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步伐不停,边走边道,“我怎么不能去?”
绛桃瞠目结舌,林娘子怎么就不知好歹呢?往日府中宴席她可是都主动回避的,以她身份……
林菀是何身份?无权无势的孤女,被夫人发善心留在国公府锦衣玉食的养了几年,自该感激涕零,识清自己身份。
可是国公夫人崔氏为何会那么好心的收留她?
林菀自幼与阿娘相依为命,靠着阿娘支摊子卖饮子酒水过活。
八年前的上巳节,崔氏带着国公府年幼的大娘子裴妙仪前往曲江踏青,一时不慎,竟叫拍花子的将裴妙仪掳走。
好巧不巧,那群贼人正抱着裴妙仪经过阿娘在曲江边支的摊子。
阿娘本想悄声唤人报官,谁料被贼人察觉。
贼人见她们孤儿寡母,竟要将林菀也掳走。
阿娘拼死不肯,抱着贼人的腿死不松手,被强拉着在地上拖了好长一段路,这才等来救兵。
齐国公给了大笔银两作为感谢,阿娘却因伤势过重不过半年身子便彻底不行了。
她们在长安并无亲眷,林菀又那么小,阿娘无法,只得请求齐国公府收留。
崔氏干脆应下,直言阿娘救了大娘子,有恩于齐国公府,定会好好照顾林菀,阿娘这才含泪离世。
这样说来,林菀也算得上国公府的恩人之女,是贵客,自然有资格出席老夫人的寿宴。
林菀胸口憋了一口气,无视周旁仆从诧异的目光,一步步坚定的往前堂走去。
前世她便是太知晓自己身份了,这等勋贵云集的场合能躲就躲。
可是谨小慎微并不能换来太平日子,裴炎便是在宴后将她堵在偏僻的园圃,任她如何哭求都没有放过她。
想起前世死的这般窝囊,还留下个没看过一眼的孩子,林菀眼眶又是一红。
如今她要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宴席上,众目睽睽之下,想必能躲过裴炎的贼手。
绛桃无法,只得跟上林菀的步伐。
她不明白一向谨慎寡言的林菀怎么突然性情大变,却被林菀紧绷的神色所慑,一时不敢再说什么。
日头西斜,成片的灯笼纷纷被点亮,灯火通明的大厅外繁花重重,零星摆放锦幄,梳着双鬟发髻的女仆往来服侍,一片熙熙攘攘。
太子莅临府上,众宾客谁敢肆意不恭?日头刚刚偏西,众人已然纷纷入席,就连老夫人这个寿星也不例外,早早便来到前堂恭候太子到来。
林菀来到前厅时,发现女客已经大半到齐。
众人已然落座,蓦然冒出个林菀,于是纷纷抬头去看。
林菀深吸一口,屈身向老夫人卢氏行礼。
“儿来向老夫人贺寿,惟愿老夫人海屋筹添,福运绵长。”
卢氏鬓发斑白,慈眉善目,笑道:“好,菀菀有孝心。”
国公夫人崔氏见她不请自到,心中不喜,却还是笑道:“可是来送梨花春?我可跟她们说好了,今日就饮梨花春。”
林菀娇媚的面庞陡然变得通红,在原地踌躇半晌,忽而跪地啜泣:“夫人,都怪儿手脚毛躁,竟不小心打翻酒壶,儿怕误了宴席时辰,匆忙赶来,并未带梨花春……”
她哭的梨花带雨,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一脸惶恐的看着崔氏,唯恐崔氏因此惩处她。
在场的女客皆是齐国公交好的人家,或多或少知晓林菀的身份,眼下瞧着林菀竟因打翻酒壶而如此惶恐难安,禁不住窃窃私语。
崔氏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急声打断林菀的哭诉,“好了,不过打翻一壶酒,没什么大不了的,快入座吧。”
林菀这才止住哭诉,缓缓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又手脚无措的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