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里永远人流如织。

关捷是在夜里上的车,没有天眼又困得不行,并没有透视到偌大而杂乱的候车厅里,和他隔了5个检票口的铁皮排椅里,坐着一个有点缘分但又不够碰面的孙雨辰。

抵不住他老舅招惹来的讨债公司,以及工期违约的提货甲方,孙雨辰家里的几套房子通通卖了,生产线和剩下的设备也拿去抵押,一朝从小富小贵回到了解放前。

厂子里的职工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有可怜他家的飞来横祸的,也有因为突然被迫下岗而过分索赔的。

孙雨辰在学校没少惹事和打架,但在社会人员面前,他那副年轻而又娇生惯养的身体,连个矮他一头的枯瘦中年人都拿捏不住。

没了家长的庇护,他再也没法享受部潇洒慷慨和不奋斗的安逸生活了。

为了保护他爸,孙雨辰在冲突升级的时候挨了不少打。在这小半年里,他对于生活关于灰暗那一面的领悟,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他从最开始的无能为力和憎恨,慢慢变得麻木继而被迫坚强,以前在跟组的时候受不了的气,现在都觉得是小事一桩了。

毕业季的时候,毛子和举人都用电话和短信轰炸过他,喊他回学校照毕业合照,孙雨辰没有去。

他急着赚钱,和一个心术不怎么正的初中同学合作办了个临时拉起来的补习班,到处发广告拉学生,因为不管账,折腾到散伙连一千块都没挣到,都被捞进了对方的口袋。

孙雨辰失望又寒心,但不想跟对方动手,忍下了那口气,没参加对方组织的散伙饭,开学之后回清音领了毕业证。

那天他揣着硬壳的红本,脚上自己长了大脑,自顾自走到了刘白的小公寓底下。

天气阴霾闷热,破势的雨却一直下不下来,孙雨辰在楼下坐了8个小时,看见天色一点一点灰暗下去,而那个窗口里始终没有亮起灯光。

刘白毕业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孙雨辰很想他,但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他在爷爷家的县城里茫然了一阵子,最后坐在了这晚的候车室里。

关捷在10点出头,上了往东的火车,半小时后孙雨辰随着人群起身,一个人去了听说机会遍地走的北方闯荡。

和他的目的地不谋而合,刘谙已经能够在人群里独自生活,刘白不用那么奶爸,在老师的推荐下,也去了首都的一所并不有名的艺校,专业仍然是舞蹈。

两人像一滴水一样融进了首都的茫茫人海里,一直到刘白毕业就业,都没能奇迹地拥有重逢。

至于刘谙,其实以她的高考分数,如果愿意参加F大的自招,其实仍然能够当路荣行的校友和关捷的师姐。

但刘谙并不太稀罕这对俊男,头上又没有控制系的父母,刘白也惯着她,她于是揣着一种N师待她不薄、她得知恩图报的潜意识,淡薄名利地去了N师。

她那位网友在世化奥的获奖照片见网之后,差不多也已经掉马了。

刘谙之前只走到了省队,没有见过这位外省的“未来”,但国家队一共五个人,排除她认识的李竞难和队里的妹子,再套上学校所在地,基本就能确定,正主就是那个绰号叫“情妹”的男生。

情妹的大名叫刘倾,和关捷一样,长得人畜无害,属于斯文挂,端看是个气质男,性格却让人大跌眼镜,龟老师那么猥琐的一个选手,对上情妹都占不到口头便宜。

关捷和他睡过一个屋,知道这家伙浪起来污力涛涛,但她的师姐显然不知道,只是感觉自己这个网友不丑。

翌日下午4点,也就是10月27号,路荣行在出站口的人流里看到了他阔别月余的邻居。

关捷穿着那套洗过的黑白运动服,耳朵上挂着耳机,肩上有个斜挎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