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儿弟弟,我好想出去晒晒太阳啊。”阿萝向往地望着窗外,提起遥远的回忆,“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下午吗?天气也像今天这么好,你嘴里叼着根稻草,跟我讲你打架有多厉害,样子神气极了。”

天狗从不拒绝阿萝的任何要求,闻言站起身,似乎打算找几个孩子把她抬出去。

“狗儿弟弟,不要惊动他们。”阿萝阻止天狗,“我的骨头好疼啊,感觉快断了,你能不能帮我把花瓶打碎,让我喘口气啊?”

天狗疑惑地歪着脑袋,没有理解阿萝的意思。

打碎这么昂贵的花瓶,他和阿萝都会遭到朱能的毒打。

可阿萝很少喊疼,如今这么直接地说出口,显然已经忍到了极限,他不能坐视不理。

阿萝的声音十分哀切:“狗儿弟弟,帮帮我吧。”

“这个花瓶太小了,打碎之后,爹爹说不定能给我换个大点儿的瓶子。”

“再说,我真的好想到外面看看啊。”

天狗听不得阿萝的哀求,咬了咬牙,纵身跃上桌子。

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把花瓶挪到桌边,朝另一侧推去,为了避免磕到阿萝的脑袋,还伸手挡了一下。

“咔嚓”一声,精美的花瓶裂成无数白底红花的瓷片。

第0040章美人瓶(十四)北城门

阿萝被花瓶囚禁了十几年,终于获得自由。

可这自由的代价,惨烈得超出天狗的想象。

在长年累月的折磨中,少女孱弱的身子已经变成花瓶的形状

她的双臂纤细而绵软,和胸脯紧紧黏连在一起,腰肢瘦弱不堪,两条腿萎缩得和幼童没什么两样,骨头早就退化,失去了站立和行走的能力。

不仅如此,脊椎和腰椎失去支撑,在摔到桌面的那一瞬,便断成一截一截,发出“咯吱咯吱”的骨裂声。

天狗不知所措地看着赤裸而扭曲的阿萝,窥见她脸上的微笑,隐约明白了什么,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哭声。

他扑过去抱住她,试图让她靠着自己的身躯坐起来,却把情形弄得更糟。

阿萝吐出一口鲜血,整张面孔雪白雪白,衬得嘴角的血渍分外鲜艳。

她一边吐血一边笑,眼神中既有解脱,又有对他的无限眷恋,轻声道:“好弟弟,对不起,我实在支撑不下去了……我知道你早晚会救我出去,但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好弟弟,让我干干净净地死了吧……你快逃,快远远地离开这儿……”

阿萝知道,天狗是为了守护自己,才留在朱家班,忍受朱能的虐待和毒打的。

她撑不住了,也不想一错再错了。

她知道朱能暗地里命令天狗干了很多脏事,更知道继续这样下去,天狗会变得越来越麻木,越来越孤僻。

天狗“呜呜”地哭着,不停舔舐阿萝嘴角的鲜血,用厚实的毛发盖住她冰冷的身躯,竭尽全力温暖她。

阿萝回光返照,眼睛里忽然迸出惊人的亮光,死死抓住天狗的肩膀,撕心裂肺地道:“好弟弟,你记住,你是人,不是狗啊!千万别忘了,你不是狗,你不是狗啊!”

天狗想说话,却忘了该怎么发声,只能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温热的鲜血从嘴角流出,“啪嗒啪嗒”滴在阿萝渐渐失去生气的脸颊上,把她的眉眼染得血红。

朱家班的孩子们闻声围过来,看到这一幕,都吓得不敢说话。

有人跑去给朱能报信,有人偷偷抹眼泪,也有人幸灾乐祸,等着看天狗倒大霉。

天狗没听阿萝的话。

他没有逃跑,而是叼来一床薄被子,盖住阿萝的尸身,像以前的无数个日夜一样,安安静静地守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