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安一手端着茶碗,另一手拿起盖子拨了拨上面的茶叶,轻啜一口,笑道:“好茶,是今年的明前茶吧?”
朱能见他识货,消除最后一丝顾虑,彻底打开话匣子,说起自己这些年走南闯北的奇闻轶事。
他说得唾沫横飞,言辞十分夸张,谢承安也不戳破,时不时应和两声,在纸上笔走龙蛇。
二人聊得正投机,西边那个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道细细弱弱的声音。
“爹……爹……”那声音像是个女童发出来的,“我想撒尿……”
朱能的脸色僵了僵,旋即觉得这是个展现自己仁善可亲的好机会,叹气道:“这孩子叫蕙儿,也是个苦命人,谢先生若是不嫌腌臜,跟我一道进去瞧瞧她吧。”
谢承安正奇怪女童为何称呼朱能“爹爹”,闻言点了点头:“都是可怜孩子,有什么腌臜不腌臜的?朱老板请自便。”
他跟在朱能身后,钻过竹帘,走进密不透风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床,只有一张八仙桌。
桌上摆着一只半人高的花瓶,腹大口窄,瓶身上用红色的颜料绘出繁复的缠枝莲纹,又罩了一层透明釉,配色雅致,工艺精巧,称得上是瓷器中的珍品。
发出声音的女童就住在花瓶里面。
第0033章美人瓶(七)救命恩(双更第二更)
女童最多五六岁,生得眉清目秀,皮肤白得不正常,神情病恹恹的。
然而,她一看到朱能,眼睛就亮了起来。
她继续细声细气地叫:“爹,我想撒尿,我憋不住了……”
朱能从花瓶背面取下一个木塞,拨出一根细细的软管,拎起夜壶,把软管插进去,扭头对谢承安道:“没吓着谢先生吧?”
他长长叹了口气:“蕙儿是所有孩子里最可怜的一个,我去年冬天带着怀栋、怀林到旁边的镇子上表演,在雪窝里发现了她。”
“那时候蕙儿瘦得没个人样儿,浑身的骨头都被打断了,郎中看了连药 網 詀 : ? ? ? . ? ?? ? ? . ? ? ? 方都不肯开,说她肯定活不成了。”
“我不信邪,把她捂到棉袄里,一路抱回来,又找出这么个花瓶撑住她的身体,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到现在。”
朱能说着擦了擦眼角:“好歹也是条人命,又不是猫儿狗儿,我不能见死不救啊,谢先生你说对不对?”
“朱老板真是菩萨心肠,令人敬佩。”谢承安一边附和,一边打量蕙儿,猜着她大概是蜷缩着身子坐在花瓶里面,下体连着一细一粗两根软管,吃喝拉撒都不挪地方,有需求的时候,就张口喊朱能进来。
五六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到了懂事的年纪。
蕙儿却毫无羞耻之心,当着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的面往夜壶里撒尿。
她一边尿,一边天真烂漫地跟朱能说话:“爹,您教我唱的那个小曲儿,我已经会得差不多了,待会儿给您唱一遍,好不好?”
她将目光投向立在门边的天狗,告状道:“不过,您不是让我跟天狗配合着算数吗?它压根不听我的,一直躲在窝里睡懒觉!”
天狗好像跟蕙儿合不来,闻言大摇大摆地走到房间角落,低头钻进自己的窝里,背对着众人躺下。
大多数人家都把狗窝安在院子里,天狗的窝却在屋里,顶上钉着长长短短的木板,材质和色调都不一致,像是从废旧家具中拼凑出来的,里头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
蕙儿气道:“爹,您看它!”
“好了,好了,别让客人看笑话。”朱能笑得像个溺爱孩子的慈父,把夜壶放在桌子底下,将木塞原样塞进花瓶,洗干净双手,开始给蕙儿喂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