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每移动一下,珠核就像沙粒一样在身体里摩擦、翻滚,疼得受不住。

肉膜被迫分泌大量黏液,一层层包裹异物,像受伤的野兽用舌头不停舔舐伤口。

一年过去,两年过去,珍珠逐渐形成。

它忘记痛苦的开端,开始像呵护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它们,每天都拖着沉重的身体,在水塘底部的泥沙中觅食,努力分泌更多黏液,好让孩子们长得更大,更圆润。

然后,它再一次被人类捞起。

粗糙的大手掰开硬壳,坚硬的指甲挤出珍珠,惊叹声和兴奋的说话声围绕着濒死的珍珠蚌展开

“这两颗珍珠的品相不错,正好拿来做耳坠!”

“娘,这颗的形状好像水滴呀!给我当额饰好不好?”

“这几颗米珠太小了,还没长好呢,不过,扔了又有点儿可惜。”

……

珍珠蚌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它张开蚌壳,紧挨壳身的灰白色蚌肉上全是窟窿,不停地哀叫着:“珍珠……我的珍珠……”

把开蚌的男人夹死毫无意义,它的孩子们不见了。

扶桑不确定地道:“所以我们……要帮它把珍珠找回来?”

谢承安沉吟片刻,微微颔首。

原来这才是谜题,既简单,又出乎意料。

仔细想想,除去这只珍珠蚌,船上的生灵早就通过自己的方式完成了报复

鱼怪吃掉食客;鲛人戳瞎看客的眼睛,把华丽的鲛绡变成他们的裹尸布;鱼人幼童给孩子们喂食;田螺姑娘将好色的男人做成储备粮。

只有珍珠蚌被困在仓库中,笨拙又弱小,无法找回自己的珍珠。

扶桑道:“可是……它和那些怪物不是同类吗?它们为什么不帮它?为什么还要反过来阻止我们找到它?”

谢承安低声道:“或许是因为,一旦完成珍珠蚌的心愿,那种强大的力量就会消散,它们已经尝过吃人的甜头,不愿意变回任人宰割的鱼虾。”

扶桑沉默半晌,道:“是我想错了,怪物并不比人类善良。”

弱者挥刀砍向更弱者。

在这艘船上,没有对错,只论强弱。

谢承安道:“扶桑,情况紧急,我们不能再耽搁了。你还记得什么地方有珍珠吗?”

扶桑回忆着异变发生前的细节:“食肆里好几个妇人都戴着嵌有珍珠的发簪、珠花和耳坠,那个吃甲鱼的客商腰带上镶着一颗黄豆大小的珍珠和一圈米珠……”

“对了!我记得还有一对夫妻在开蚌的地方站了半天,那个女人用手帕包着一小包珍珠,上二楼去了!”

谢承安没想到扶桑的记忆力这么强,精神一振:“那我们先搜查食肆,再回二楼翻检那些尸体。”

扶桑迟疑道:“可是……珍珠也不一定都是从这枚珍珠蚌里开出来的呀?不可能这边刚开出珍珠,那边就做成饰品佩戴到身上吧?”

谢承安认为船上的幻象不能不信,又不能全信:“如果我们看到的场景,并不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呢?”

“我们没有办法分辨每一颗珍珠的来源,但珍珠蚌可以。只要把所有的珍珠找出来交给它,就有可能脱困。”

扶桑想了想,认同谢承安的看法。

她提醒他道:“可是,食肆现在很危险!”

谢承安抬头看向甲板:“自从我钻进仓库,怪物们便收敛了很多,可见它们虽然可以隐藏线索,却不能明目张胆地阻止我们寻找珍珠。”

“不过,继续耽搁下去就不一定了。所以,我们的动作越快越好。”

扶桑借着残魂之体的便利,先行穿过头顶的木板,回到甲板上试探怪物们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