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安没她这么乐观,提出最坏的可能:“你想没想过,我们也可能被其它管道吸进去,前往更加奇怪的世界,甚至是……”
他压低声音:“‘真神’的世界。”
扶桑脸色微变,承认谢承安的顾虑有道理。
她道:“那怎么办?事到如今,我们只能跟着她,到达祭台之后,就算找到机会逃脱,也无处可去,难道就这么等死吗?”
谢承安踌躇半晌,松口道:“那就照着你的意思,先下水看看,倘若情形不对,再找别的出路。”
由于扶桑和谢承安都揣着心事,这一天显得格外漫长。
临近晌午,棕红头发的巨人将饭菜送进房间。
扶桑趴在女童的衣领上,看到最近的那个盘子里盛着几个煮熟的孩子。
这里的巨人嗜食生肉,即便烹饪,手法也极为简单。
八九岁的孩子被锋利的刀刃横向斩成三段,煮得软烂,旁边放着一个碟子,盛着酱色的料汁。
女童没什么胃口,拿起两条腿,放在料汁里蘸了两下,塞进嘴里,慢吞吞地咀嚼起来。
扶桑听着牙齿咬碎骨头的“咯吱咯吱”声,腹中翻江倒海。
远处的盘子里还有爆炒人心、生炒大肠……
她不敢多看,溜回谢承安身边,和他靠在一起,抓紧时间闭目养神。
昼夜交替之际,周围热闹起来。
女巨人们押着女童走出房间,和浩浩荡荡的人群会合。
十轮金乌正在下降,日光不再刺眼。
八九个身形魁伟的男巨人举着不知名的乐器,吹奏古怪的曲调。
棕红头发的巨人哭丧着脸,和同伴们合力抬起刷洗干净的活猪活羊、果点酒水,紧随其后。
女巨人们扶着十对童男童女,走在他们后面。
再往后是乌压压的人群,几乎看不到尽头。
扶桑见那些活猪活羊和女童差不多高,一抬脚就能将自己踩死,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此地的危险。
她和谢承安被嘈杂的声响吵得耳膜生疼,身子又晃动得厉害,不得不紧紧依偎,为对方捂住耳朵。
不知道过了多久,喧闹声忽然消失。
女童停下脚步,跟着众人跪在地上,嘴里嘟哝着意义不明的语句,似是在祈求河神保佑。
扶桑悄悄拉开一道缝隙,朝外看去。
巨人的身影在她的眼里已经无比庞大,可他们跪在壮观宏伟的祭台前,竟然渺小如蝼蚁。
扶桑的视线顺着台阶上移,在山巅一样的高度,看到两根通天的巨柱。
她想,神话传说中被共工撞断的不周山,也不会比头顶的巨柱更粗。
扶桑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
摆在面前的庞然大物,是巨人们按照自己的想象,为河神塑造的神像。
那不是柱子,是神像的双腿。
扶桑仰起脖颈,继续往上看。
今夜没有云彩,日落月升,十轮玉盘慷慨地洒下清辉,将天地照得明亮清洁。
她的视线没有受到任何遮挡,本来应该十分顺利地看清神像的真面目。
然而,扶桑感知到了某种神秘的、威严的、不可窥视的力量。
那种力量令她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正如蝼蚁不可亵渎神树、鸟雀不可直视烈日一样,她总觉得,倘若她不知死活地看向神像的眼睛,一定会招来恐怖的惩罚。
来自神的惩罚。
扶桑的脖颈僵硬如石,天灵盖像是同时刺入一千根针,剧痛难忍,浑身冰冷,汗出如浆。
正在痛不欲生之际,一只微冷的手忽然从身后伸出,轻柔地蒙住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