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衣袂在风中烈烈翻飞,被衣料包裹着的身子也左右摇摆起来,牵连在侧枝上的麻绳不堪重负,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好像随时都会断裂。
梅月的模样比昨夜更恐怖,眼睛睁开一多半,里面血红血红,什么都看不清,朱唇大大张开,露出两排尖利雪白的獠牙。
她嘴里的腐臭味儿更重了,流出的污血也更多,像瀑布似的顺着下巴往下淌,把小半张脸染得红红的。
可扶桑觉得,梅月一点儿也不可怕了。
她生前长得一定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颊会出现一个小小的酒涡,性格也好,很会照顾人。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遇上了那么可怕的事?
她死前的最后一刻,在想什么?
扶桑胡思乱想着,慢慢靠近梅月。
她伸出双臂,搂住梅月的身子,把她抱进怀里,好像期盼能通过这个动作带给她一点儿温暖。
站在树底下的谢承安看得分明
扶桑头抵着梅月的额头,薄雾似的身影中探出许多半透明的根须,在空中摇摆了一阵,钻进大红的嫁衣里。
扶桑闭上双眼,身子一震。
她走进了梅月的记忆里。
第0010章新嫁女(九)惜薄命(双更第二更)
扶桑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茂密的草丛里。
融融的春光照在脸上,预料中的灼烧之痛并没有到来。
她看见十几只羊在身边悠闲地吃着青草,不远处传来女孩子们童稚的歌谣
“鸡蛋鸡蛋磕磕,里面坐个哥哥。
哥哥出来上坟,里面坐个奶奶。
奶奶出来烧香,里面坐个姑娘。
姑娘出来点灯,掉进河里回不来……”
个头最高的女孩子约摸七八岁,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个长长的辫子,长着张鹅蛋脸,眉毛细细的,笑的时候左边脸颊有个小酒涡,分明是小时候的梅月。
她紧紧牵着玩伴们,跟她们一边转圈一边唱歌,笑声如银铃。
扶桑被她们的快乐感染,跟着笑了起来。
梅月身后的草地上睡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皱着脸“吭叽”几声,忽然张开小手,嘴里爆发出响亮的哭叫。
梅月脸上笑容变淡,连忙松开同伴们的手,把沉甸甸的弟弟抱在怀里,一边轻轻摇晃着他,一边小声安抚。
小男孩哭个没完没了,抓住梅月鬓边的头发,扯得她头皮生疼。
哭声招来一个年轻妇人,她气急败坏地冲下山坡,揪着梅月的耳朵教训道:“我说了让你在家好好看着弟弟,你非要带着他出来吹冷风,到底安的什么心?你弟弟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看你爹怎么收拾你!”
梅月低着头不敢回嘴,眼圈隐隐发红。
玩伴们也不好说什么,眼睁睁看着梅月被她娘拽走,三三两两散开,继续在草地上放羊。
扶桑下意识跟上梅月的脚步。
一转眼,梅月就长大了好几岁,眉眼秀丽,身段修长,活脱脱一个美人坯子。
她一个人顶好几个人,从早到晚忙得团团转,不是在家里洗衣做饭,就是在地里侍弄庄稼,隔三差五还带着自己打的络子、做的香囊,到太平镇的集市上卖几十枚铜板,换些油盐酱醋回来贴补家用。
即便辛苦成这样,她爹娘还是不满意。
晚上,中年男人用筷子在桌上的盘子里挑挑拣拣,横挑鼻子竖挑眼:“今天的菜里怎么没有肉啊?你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这么素能行吗?”
梅月轻声细语地解释道:“今天地里的活多,我忙完回来,肉已经卖完了……”
男人把筷子一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