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不眠不休不知疲倦的木牛流马。她是人,是血肉之躯,力气也有尽时。
现下她已经精疲力竭了,强弩之末只靠着一根神经吊着,若是力竭,怕是一个不慎就得亡于刀下。
力气流失得愈来愈快,冷汗涔涔下落,耳骨膜似乎被鼓罩住似的,发闷的隆隆声,周遭的声音也听不大清楚了。
耳畔轰隆声顿起,现下周鸾的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隐约听着声想着怕是要下雨。
刀枪鸣空,铁骑突出,局势顷刻间峰回路转。
“开城门了!”
“杀!”
“是援兵!”
喊声吼声纷纷杂杂,嘶鸣声马蹄声箭雨声不绝于耳。
周鸾这头刚缓过力气,眼睛还瞧不分明,却也就着虚影挥舞双斧,将近身之处用斧刃防了个密不透风。
虽耳不聪目不明,却凭着多年来的功底,手起斧落,凭着那直觉,也杀出一条血路来。
只这血路也不是轻易便可杀的出来的,才突围,这身上便又多了几道骇人的伤口,最重处隐见白骨森然。
与此同时,城门大开,涌出一众黑甲,为首之人更是手握斤斧,十步杀一人,直闯到阵前红衣女子身前。
那红衣女子似是杀红了眼,两双斧头舞得严密,竟不能叫人靠近一步。
“周鸾,是我。”穆寒年以斧背挑下她右手的斧头,靠近她低声喝道,“看清楚!”
周鸾失神的双眸微微聚焦,左手挥斧的动作迟钝下来。
“后背放心留给我。”穆寒年挥斧砍下敌人首级,与此同时提醒道,“注意看前方!”
周鸾抬手抹了把脸,汗水混杂着血水淌过她的脸颊,眼前的视线却清楚了许诺。
她舞着斧头冲锋陷阵所向披靡,而后方她根本不需要废任何心思,因为她背后是绝对值得信任的强力后盾。
他们两个背靠着背,将最脆弱的后方留给对方,长久不见却是如此全然的信任。
厮杀鲜血怒吼,太多太杂太乱,眼前唯独留下一众的红。
一日一夜,惨烈非常,战争的结果狰狞而又绝望。
大半黑虎岭弟兄丧命于此没能再见黎明的曙光。守城的将士因将军身先士卒,纷纷倾城而出,死伤亦过半。
待朝阳冲破厚重的云层泼洒至土地,尸骨层叠成山,大片的魂灵连夜入了黄泉无法再沐浴这日光。
此战将胡人的所有肖想全部打散,从此之后大部分胡人漂洋过海迁至西方大陆,小部分胡人也只能夹着尾巴躲藏,到后来也渐渐与东隅人通婚,彻底溶入血脉再也分不清楚。
此战结束后,关于正史对与护国将军与黑虎岭众义匪的记载戛然而止,似乎这些人都凭空消失了般。
然而,关于将军与匪首的轶事,却远没有就此结束。
……
都城,将军府。
正值巳时,正是人流往来之际。
将军府的大门“咣”的一声被踹开,只见将军衣冠不整地被踹翻出来,紧接着,那门又“乓”地一关。
可怜令无数匪众与胡人闻风丧胆的将军,就这般不慎体面地被人扔出自个儿的宅院。
路过的人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瞧笑话,只是步子都放慢了许多,余光无一例外全往这边瞟。
可将军似乎是浑然不觉,只拍了拍屁股,从容站起身,抬手磕了几下门环,朗声道:“夫人开门,听我解释!”
门“吱哇”一声开了,却只开了一条缝,顺着缝扔出来一个包裹。
随着包裹里面还掷出一句:“和离,明儿就离!”
却见将军扒着门缝耍赖皮。
“不离,孩子都生了离什么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