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了。
小书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他今年已经二十有三,长成了一个肩膀宽厚的男人,但有时候却还是会像现在这样。
男人顶着那张俊毅的脸,就在母亲床边掉眼泪。他不吵不闹的,脸上也没有多委屈的表情,只是潸然泪下,眼泪收也收不住。
“小书。”他叫道。
贺知书便迅速地蹭了过来。急不可待的模样,像是一直在等待着这声号令的小狗。
他看着母亲的眼神温柔甜蜜得要溺死人,只是还不忘地偷眼辨认着母亲脸上的情绪,生怕被吵醒的妈妈会生自己的气。
床上的人懒懒地打了呵欠。
“怎么了?”他轻声问贺知书。
11
等了一会,他抬起手臂,从枕头下抽出来一条洋绢丝帕,另一只手摸索到了小书的脸。他扭着头,用帕子沾去男人脸边的水渍,像一个母亲在轻慢地哄着孩子。
“这是怎么了?”
贺知书的脸又红了起来。他在母亲面前总是脸红得飞快,已然是成了一种生理反应。然而他脸上还挂着晶亮的泪水,一面脸红一面还能让眼泪一直掉,这不太正常。他殷切地将自己的脸又往母亲的方向递了递,像是在递一样太过无关紧要的东西,只哀求他的手能多在那处停留一会。
男人脸上的泪水不要钱似的落下来。湿漉漉的水痕滑过他流利的下颌线,滑过那张英隽的脸。他像是一个中了深重蛊毒的人,毫不在乎那些泪水,唯一在意自己的母亲的视线有没有落在他身上。
对方温热的手指摸在贺知书的下巴上,将小书的脸往上抬了抬,细细地看了起来。他神色有些恍惚,不明白为什么,一转眼他的小书已经长这么大了,可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撒娇。
只是见到贺知书还在用那样濡慕又焦渴的眼神巴巴地看着自己,他忍不住一时兴起,来了逗弄小狗的心思。用手指卷着丝帕在他的脸上重重揉了揉,效果很立竿见影的,果不其然见到他高大健壮的孩子突然无所适从起来。贺知书被他捧着的脸都要烧红了,喉结不住滚动着,又难受又欢愉的模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温热的指腹抚摸过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还是被他弄得有些心软。到底还是自己的孩子呀。
他费力地伸出手去抱他的小孩。
贺知书的肩膀宽厚,他母亲要伸手揽住还有些费劲的,不能抱得完全,于是只好双手搂住这个宝贝蛋的脖子,毫不吝啬用他所有的母性温柔给予他一个摇篮温床。
高大的男人首埋在他母亲的怀里。便从鼻腔中发出舒爽到临界点的喟叹声,这一声并非出自他的意志,而完全是经由灵魂发出来的。
贺知书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的。虽然声音恨恨,但很注意地放低了音量:“妈妈!你不知道,外面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小书说得如此义愤填膺,仿佛自己才是被欺负惨了的那一个。
“妈妈,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就我们两个……”
于是他妈妈就懂了,这是刚才洗澡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回答,于是要再问一次,直到妈妈肯回答他为止。
他安慰地摸着小书的脸。只是他还记得,小时候的贺知书是并不像现在这样子的。
哦,在那之前,贺知书并不是他唯一的孩子,是他在没人要的地方捡来的。他那时候正在到处找自己的孩子,在见到那边有独自流落的小孩,急忙跑过去,看到对方那张脸又分外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