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发觉自己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了起来。一双没有温度的眸子里,倒映出那人一个很小的侧影。

他看不清楚正脸,那人看起来就是在漫无目的地走,似乎只是单纯在花园里闲逛。而花园草坪在房子的另一侧,阳台的视野本就受限,更何况托这条脚链子的福,他根本就走不远!

铁链子被崩紧到了极限,铮铮作响,他一人在那又扯又拽,弄得自己大喘起来,一半是被气的,一半是累的。又从阳台上伸长了脖子去看,没能看清一眼底下人影的真面目,下面那人已经走回去了,他彻底看不见了。

人已经走了,他一双眼睛还死死盯住那个方向不放。愤怒是一把带毒的剧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就这么站在阳台上一动不动,仿佛不会觉得累。远远看上去好像无异,走近了才听见那瘆人的声响 一口牙被他咬得吱吱作响的声音。

没有错,他只是这样看一眼那个该死的无名氏的影子,满腔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到头顶高了!

这人是哪来的东西,能送贺知书的车,还能在花园里到处逛!

他现在就想要骂人,想把眼前这些破花通通丢下楼去,把房间里的东西都砸了。可是他一个人就那么在阳台站了不知有多久,站成了一尊雕塑。他什么都没有做。

玫瑰花的艳烈的殷红映衬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难看。原来一个人愤怒到了某种程度时,他面上的表情是可以回归到十分不正常的冷静状态的。

发怒不一定需要很大的动静。他方才明明还火冒三丈,气得发抖;只是现在,他仿佛是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冷汽油下来,甚至于他现在的内心十分平静,平静到能够和任何人同归于尽,眼也不眨的那种。

“妈妈。”

贺知书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妈妈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的背影。他以为妈妈是在看花。

妈妈是喜欢这些花的么?

他脸上不觉地浮现出一个微笑,无法拒绝这样一个幸福的想法,望向那边的眼神不断不断变得更柔软。凉风裹挟着甜腻的花香气从阳台扑向他,簇拥着要将他此时快乐的心托举起来。

他比天底下所有的孩子更爱邀宠,然而他更爱在他母亲面前装乖,这一切都是为了博取更多来自母亲的关爱。

妈妈今日身上穿的是一条软缎绣花的长睡裙。嫩白裙摆柔软地扑腾在小腿弯处,他美丽的背影和这些花一起,被阳台的门框装裱成一幅油画。

贺知书脚步轻飘飘地走过去,站在了妈妈身边。他妈妈没有说话,贺知书舔了舔干燥的唇,放轻了声音开口:“妈妈,您喜欢这些花么?”

妈妈没说话,慢慢倚靠过来,将重量交到他身上。他的小臂贴上一片柔软的温热。贺知书知道他有些累了,很是小心地接住。隔了一会才听见妈妈淡淡的声音:“嗯,喜欢。”

贺知书怔怔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心中生出一种异样感。也不知道暗地里准备好的那朵钻石玫瑰这种时候该不该送出去为好。如果妈妈不喜欢,那这些东西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妈妈……”他望了一眼楼下,然而那里出了绿油油的草坪之外,已经没有人了。

这时,他妈妈转过头看他了。他脸上一双眼睛平静得叫人害怕,像是能淹死人的黑潭:“你有什么事情忘记和我说了么,小书?”

事实上他的人这时候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像是乏了,又像是在对贺知书失望。

只是这句轻轻的话飘到贺知书头顶上,对他来说便成了个天大的打击,一瞬间就要把他压垮。他在他母亲这里犯了欺骗罪,这如同要他在神殿中亲口承认自己的信仰已经变得污秽,在他妈妈眼里被打上不忠贞的标签,叫他怎么受得住。

光是这样一想,他便牙齿发颤,几乎连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