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采薇这回是真看傻子的眼神了。

他是真一点儿没明白她为什么避嫌和忌讳啊?

不是,他这个脑子,真的能在大清活下来吗?朝堂上那群人不把他活撕了?

从前博果尔跟她说什么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差事,皇帝一直没给他安排,合着不是还没想好怎么安排,而是嫌弃自己这个弟弟太蠢了吧?

佟采薇诧异而嫌弃的表情太鲜明了。

博果尔差点恼羞成怒。

佟采薇左右看看,这廊下的人只有她和博果尔,以及两个人的亲信,借着雨帘的阻挡,她决定把话说清楚,免得博果尔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十一爷,您是皇子王爷,我是后宫的嫔妃,往后这些话,您可别挂在嘴上了。”

博果尔脑回路却不一样,他双眼发亮:“所以你承认了,和我认识的人是你?”

佟采薇:“……”

她觉得自己厌蠢症有点犯了。

此刻掏出镜子,她估摸着能看见自己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生无可恋的死鱼眼:“是我又怎么样?不是我又怎么样?在宫外我们能当朋友,进了宫,我们就当不了朋友了。”

她没有什么不忍心打破别人幻想的好心和容忍度:“没记错的话您今年已经十二了,明年就该进入朝堂了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是王爷,自然也该小心谨慎,别让别人抓到把柄。”

她举《周易》,又翻《古辞》:“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

做人要懂得保持社交距离。

博果尔沉默,他虽然不爱读书,但这些浅显直白的道理,他也是能听明白的。

前两日去佟府的时候他忐忑又茫然,不知道自己想要去追寻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也不知道自己知道了答案又会怎么样,游游离离、茫茫然然,只知道自己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如今,由佟采薇证实了这个答案,他却更加茫然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和在宫外其实差不多,她年纪比他还大一岁,在宫外他总有些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皇上迟迟没有告诉他该做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出路在哪里,这些茫然无措,他都曾吐露给她听过。

那时她总是安慰他,人各有志,他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博果尔后来回去想了想,自己不善文辞,只有身上一把子力气和打小学的骑射功夫,也不是不能像谨亲王等人一般建功立业。

他那时许诺,等自己将来封了王,必定要将“佟国维”调到自己麾下,带他征战沙场,他们两个要坐在弯刀月下喝酒喝个痛快。

谁能想到啊?

谁能想到那时候一口答应的“佟国维”根本就是忽悠他的!

八旗的女子都要选秀,选秀结束以后才能自由婚配,她早知道自己要选秀,以佟图赖的身份,进宫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她是骗他的!从一开始就是!

博果尔心彻底碎了。

再抬头,佟采薇已经带着春絮转身离开了。

他恍恍惚惚的,伺候的太监见他脸色不对,连忙上去搀扶着:“爷?您没事儿吧?”

博果尔蠕动着嘴唇,想要说话,却张不开嘴,一头栽倒在了小太监的怀里。

*

博果尔病了,一场大雨,心神不宁,最终导致他发了烧。

人是在宫里病倒的,又是自己的亲弟弟,于情于理,顺治都该去看上一眼。

他让吴良辅拿了伞,没让太多人跟着,自己去了寿康宫。

博果尔躺在偏殿里,娜木钟正照看着,御医也来过了,顺治一抬头,才发现阿吉格也在这。

见他看自己,阿吉格连忙小声道:“我和佟格格在商量内务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