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疑惑：“为什么呀？我记得皇阿玛很喜欢它，每天都要盘。”

佟采薇其实也不大清楚，她还特意问了顺治。

结果顺治说：“我请了玉林禅师给手串开光, 保佑你能平平安安。”

佟采薇却觉得，如果是保佑平安的，他应该更加需要才对。

顺治却摇头了。

他微翘着嘴唇：“我特意请大师开的光，他说, 倘若有来世, 说不定我能凭着这缕佛香, 找到你的下一辈子。”

佟采薇把这话和玄烨说了, 他立马一副倒牙的样子：“这种话，皇阿玛也信？”

佟采薇就笑：“这种话,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皇阿玛也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玄烨只好点了点头。

他今年将近七岁了, 很多事情都已经看得相当明白, 譬如皇阿玛做了很多事, 那些事未必是他真心想表现出来的，只是为了孩子，他不得已。

譬如皇阿玛其实很着急, 着急想要给他铺好路。

他害怕的事情太多了。

他做不到的事情也太多了。

玄烨倚靠着额娘：“皇阿玛会平安回来吗？”

佟采薇摸摸他的额头：“当然了。”

别的不说, 至少孝庄是他的亲额娘，她不会对顺治的性命做出什么危害的事情。

就像是现代的父母一样, 管生不管养, 或者养得很粗糙, 主打一个活着就行。

孝庄则是另一个极端，她想让儿子永远按着自己的路走。

让他按着自己安排的路走的前提是活着。

虎毒不食子, 她不会对顺治怎么样。

*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孝庄满心的疲惫，她被儿子质问到了脸上，若不是她这些年身体还算康健，只怕当场就要撅过去。

饶是如此，她也两眼一黑。

苏麻喇姑勉力支撑着她，才没让她倒下去。

只是她也不敢看顺治。

从前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孩子有这样的压迫感，他是温顺的，听话的，即便有所不满，也从未发过特别大的脾气，不像是此刻，他甚至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孝庄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那你想怎么样？”

顺治沉默了良久，才道：“我要您退居慈宁宫，不再插手任何政事，以后您安安心心做您的皇太后、太皇太后，含饴弄孙。”

孝庄皱眉：“可是太医说你没有几年好活。”

她努力平心静气：“你这些儿子里，唯有玄烨能够继承大统，但他如今才七岁。”

离太医说的他的极限，尚且只有三年的时光了。

顺治很冷静：“这就不需要您操心了，儿子会安排好一切。”

孝庄怒极反笑：“好，那我倒要看看，你能安排成个什么样子！”

她一指门外：“陛下，请吧！”

顺治立刻转身。

等他一出慈宁宫，身后的大门就紧紧合上了。

他没有乘坐轿辇，而是顺着宫道一步一步地向外走。

从前他这样走过无数次。

儿时的时候他顺着宫道摸索着前往慈宁宫，想要见到自己的额娘，然而等待他的只有闭上的宫门和把守的侍卫。

后来多尔衮猝死，他登基的第一天，满怀着高兴走遍了整座紫禁城，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注视过去，确保自己成为了这座皇宫的主人，他慢慢地走、慢慢地走，走到慈宁宫，看见了满室的缟素，他扑到额娘的怀里，额娘抱着他，告诉他，你要当一个合格的皇帝。

他甚至来不及在额娘的怀里撒个娇，就被迫戴上了沉重的帝王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