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同国律一样,不是四十无子是绝不可以纳妾开脸的,我家老爷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个服侍人。他一个小辈焉敢冒犯族规?犯了这一条,是要在祠堂里罚跪挨打的,西北规矩严!这一次过来,我看他别的也就是平平,唯独这一点还是守住了,我还是十分欣慰,如不然,他这么大人了我还要请家法,那就下他面子了。”
这么一说,送美人反而是在犯家规害含沁了,牛夫人脸上大下不来,一时竟僵在那里。倒是林家三少奶奶原在下首陪坐的摸着肚子笑道,“桂伯母这一席话,真是掷地有声。要是我们家有这条家规,三少爷的脊梁骨怕是早都要被打折啦。”
一边说,一边唉声叹气做可惜状,林夫人扭头看了她一眼,她也只是微笑并不说话,众人倒纷纷发笑,这就把场面圆过来了。林夫人过了一会,自己也笑道,“就是,虽说我们京城习俗,没个屋里人似乎也不像话,但西北民风这样方正,其实才是正道呢。来来,大家敬桂太太一杯给她洗尘。”
桂太太于是微笑举杯,先和主人遥遥一祝,又去噎牛夫人,“侯夫人满饮此杯。”
牛夫人气得脸上慈和神色几乎都僵起来,唇角蠕动了半晌,才勉强扭曲出一个笑来,善桐隔远望见,不免也低头喝了一口茶掩饰笑意,回神一想,又觉得桂太太手段也的确颇为老道。
她才不信这当太太奶奶的有哪一个是心甘情愿给丈夫纳妾开脸的,真正疼惜女儿的人家,现在看着桂家,说不定心里就打起小算盘来了。政治上的事桂太太懒得管,她还是一心一意就奔着主题,逮着了机会,宁可明着噎一把牛夫人,那也要一举两得,顺便为桂含春的亲事使使劲儿。
不过,桂太太这话到底也有漏洞,牛夫人吃了一口茶,自己也回过神来,便笑着问桂太太,“嗯,说起来,听说这桂统领就是你们房内过继出去的庶子,桂太太这又怎么说呀?”
224、糜烂
善桐先也觉得不对,只是没想到牛夫人居然这么有胆,还真和桂太太顶起牛较了真。她不禁放下茶碗瞥了桂太太一眼,自己也有些不快:打人不打脸,就算人家是庶子出继,也没有把这种关乎身世的事大剌剌地就提出来的。
桂太太还没说话呢,林夫人也有点受不了了,直言道,“嗳,都别说话啦,先听戏吧。那边都开唱一会儿了,你们看,石太太都听住了。”
她应当是南边出身,一口南音吴侬软语,就是埋怨人也显得软软和和的。牛夫人得意地轻轻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果然也不再说话,倒是桂太太脸上挂不住,索性一翻白眼,也来了个当仁不让。“这不就说含沁听话听教了?他爹就没这么老实,被过世公公绑在祠堂里足足鞭了三十鞭,我是要劝也不敢劝……唉,总归西北穷地方,还抱着古人的那些庭训过活。讲究个‘床笫之事乐而有节’,尤其是习武人家,更不愿沉浸酒色,淘空了身体,那就上不得战场了。”
要说牛家还有什么隐痛,什么不足的话,那肯定就是牛老爷在政治上的平庸了。牛家后宫显赫,但在朝政上实在是没有多少影响力,要不是镇远侯太不顶用,只怕早就崛起了,现在虽然阿附的扈从不少,但本家也就是一个牛德宝在山西道做个不大不小的武官,轮到战功,和桂家真是没得比。
桂太太这话倒显出了她平时近乎蛮横的霸道,第一针就往最痛的地方戳,别看是过江龙,却摆出了和地头蛇相持不下的架子来。牛夫人脸色一下就煞白了,待要说什么,又不好说什么,林三少奶奶笑道,“哎呀,听,这一段是我最爱的,凤凰仪的越剧唱得再好,也比不上这几句,快细听听夫妻们,布衣粗服耕织随唱。学一个,隐山林梁鸿孟光。”
众人便不说话,闭着眼睛听完了,石太太也笑道,“嗯,真是好,王太太是福建人,听惯了闽剧,听这越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