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的私房银子不够使,但吃穿用度上是绝没有薄待过善桐姐妹的。老天成的脂粉、夺天工的衣裳,都是在京城的时候善桐就用惯了的。她从未觉得这些享受有什么特出于人之处,被善桃这么一说,反倒是无话可回了……她不知道回什么话,才能把场面给圆过来。
还是善樱打破了这片刻的尴尬,小姑娘恐怕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善桃话里蕴含着的信息,她比善桃还吃惊,“二姐姐,不至于吧。不说咱们家,就是善喜妹妹,善婷姐姐,也都是用的老天成呀不过我们倒是不穿思巧裳的衣服,要不是纤秀坊,要不就是夺天工,纤秀坊是咱们自己家的生意,多少得帮衬点不是?三姐,正好秋天里裁缝也该来了,我看正好给二姐添置几件衣服。回头你和祖母说一声,那就全有啦。”
善桐被善桃这一语点醒,这才注意到大太太和善桃身上的确就是那两件头面衣裳,从前她还以为是来得急行囊简便,可现在她不这样想了,借着善樱的话头,便忙道,“死丫头,你就知道撺掇着我去说……你是自己也想多添几件衣服了吧?”
这才缓开语气,笑着对善桃道,“毕竟咱们家也算是大户了,出入时也要照顾到家里的面子,就是祖母最俭省的人,也有好些个值钱的衣裳呢。在家里当然都打扮得朴素,出门的时候却不能落人后头,也就是一年做几件头面衣裳而已。都是秋后请裁缝过来添置的就是老天成,那也是因为他们家的货的确好,也经用,虽然贵些,但倒是要比别家的便宜货更值当。”
善桃这才稍微意平,她爽快地嗯了一声,“那我就先偏着三妹的用了,等娘给我买了新的,再送还回来。”
几姐妹就垂下头来又做起了针线,只是这一回,善桐再也不敢随便出声了,倒是善桃自己,做了几针,又很是不解地喃喃了几句,“一盒就要三四两银子,爹一个月也就是二十两银子不到的俸禄……”
善桐听在耳朵里,忽然就觉得脸上好一阵发烧,她这才想起来:大伯官声清廉,是有名的杨青天,这些年来要靠家里不断补贴银子,就是因为在任上不肯收受官商贿赂。当然他不需要向上打点,支出也不会太多,但就靠着家里的贴补,和大秦官员那点不值一提的收入,要支撑起一个四品的架子来,想必一家人是惯了清苦的日子。三四两银子对善桐来说根本都不算是数,她自己的私房这些年来,也都攒了有五六十两了,可在善桃来说,却实打实算是一笔开支了。
就是片刻之前,她还觉得善桃多少有些假正经的嫌疑,哪怕是现在,她还依然不大喜欢这个老板起一张脸来,小小年纪,就同她母亲一样严肃的二姐。可善桐如今也的确对大伯母和二姐多了一股敬意,她突然想到了几年前母亲对自己的一番教诲,“穷人都叫他海青天,同僚却叫他海阎王,他一言一行是俯仰无愧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律法,可那又怎么样?这样的人是清到头了吧?他没有一个朋友,没有做出一点成绩……”
是啊,海瑞固然一辈子是没能干下多少大事,可他做错了吗?如今官场烂成这样,追名逐利如苍蝇吮血,小四房的二太太,自己失意成那个样子,还是有一群人绕着她巴结、绕着她打转,桂太太就好像土皇帝,颐指气使的做派惹人讨厌,可身边人却还是对她的话如奉纶旨……
善桐第一次觉得母亲的说法并不是那么正确,不再像金镯子一样,就是火炼都炼不出一点杂质来。固然她不喜欢大伯母和二姐的正经,但却也不能否认,她们是跟着大伯在安徽过着穷日子的。在那个盐商遍地富可敌国的安徽省,大伯守着个杨青天的名声过着清贫的日子她理解父亲,也并未因此失却了对父亲的一丝尊敬,但的的确确,现在善桐已经明白了大伯的不易,她懂得了海瑞这种人的这份不易,是值得尊敬、值得向往的。
可扪心自问,善桐又觉得自己其实也颇为矫情:如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