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并不大,但倒显得很老相,虽然容颜清秀、神色和蔼,但鬓边的银丝,让她看着要比王氏老了十岁以上,再加上眼角眉梢那股说不出的威严和肃穆,倒是比王氏更显得像个当家掌权的主母,而不像是个回老家养病的官太太。她俨然地看了善桐一眼,眼底到底也闪过了一丝惊艳,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来,便向着王氏道,“不愧是嫡出的女儿,光是这份做派,就是在京城也难得的了!”

夸了这一句,便没有多余的话,只是闭上眼徐徐地啜着茶,看起来是大有端茶送客的意思。

小五房再怎么说,现在也有个从二品的官儿,这从二品里头有没有水分那是一回事,但就二太太本身来说,她丈夫不过还是一个落魄翰林,借的全是小四房大爷的势。王氏此番上门,肯定是有事要求,她不帮着搭台阶递话脚也就算了,还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位二太太的性子要是能不那么古怪,恐怕在村子里也就早有了手帕交了。

却到底还是萧氏深悉二太太的性子,她忙道,“光坐着说话,那多无聊啊?不如边推牌边谈,大家也自在些!”

二太太嘴角便露出一丝笑来,她的下巴略略圆了,语气也带了几分亲切,“还是四弟妹瘾头重!”

善桐看在眼里,眉头就微微一拢,可几年来的历练,毕竟使得她有了城府,不快就被压在了心里。她默不做声,就坐在母亲身后看牌,四个太太于是坐了一桌,搓起了二太太特特备下的一副竹麻将。

“从前在江南的时候。”二太太才捻起竹牌,话匣子顿时就打开了,脸上也现出了亲切的笑意,同之前那个神色恹恹、兴致缺缺的官太太比,她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也是喜欢推牌九抹骨牌的,那时候家里一套白玉镶红宝石的骨牌,还是西洋舶来的好东西,可惜回来走得急,都不曾带回来。打算到西安城去再做一套呢,又觉得太费事儿罢了罢了,这竹骨牌也不是不能打,也就跟着将就了。”

就算小二房素来出手也是豪阔的,在族内更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殷实人家,但刘氏的眼睛依然随着二太太的叙述而瞪大了一分,她眼底射出了憧憬而羡慕的光来,虽然只是啧啧连声,并无一语奉承,但依然使得二太太眼中闪过了一丝得意,她推了一张牌出来,轻描淡写地道,“三万对了,嫂子,今儿善婷是身上不大舒服,怎么没跟着一道过来?”

西北连年的战事,对居民的影响自然是方方面面,不说别的,就说这少男少女的婚事,便因为政局、战局的动荡而被耽误了下来。善婷今年虽然已经十六岁了,但还没有说得人家的确也是,现在各村之间缺乏走动,一般人家的女眷也不敢随意出门,到西安城去社交应酬,善婷就是要说亲,家里人又上哪里说去?

刘氏也跟着二太太打了一张三万,“嗐,女儿家还不就那点毛病?身上不好懒得走动,我也就随她了。横竖日后出嫁了生过孩子,也就不至于月月都痛成那个样子这村子里没有良医也的确不大方便,想要开药,都要跑到宝鸡府里去,路上虽然不远,但……”

东家长西家短,哪个当家主母没有一肚皮的琐事要说?二太太虽然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话,奈何刘氏说得热闹起劲,场面倒也并不冷清。转过来萧氏出了一张筒子,二太太吃了下来,王氏出一张三筒又被碰了,刘氏便也不再说话,只是专心打牌。

场面静了不一会儿,萧氏看了善桐一眼,便向着二太太问道,“这仗打得如火如荼,往外地送信可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我们二哥人虽然就在西安,但这一两年间也就回来了一次两次,二嫂子家里几个少爷,人是在江南还是在京城?这一向可好,有收到信么?”

“现在应该是要预备回西安下场了!”二太太顿时容光焕发。“只盼着路上走得顺些,早回来几日,能回村子里见我。一两年没见,真是想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