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的龙虾图,在连青酌看来自然处处是缺点,可他并不?嫌弃,而是耐心地一一拆开讲解,尽可能为观昏晓查漏补缺。
听着?他徐徐如风,娓娓道来的话语,观昏晓漂浮的心渐渐落回实地,跟随他的讲述认真思考, 并捏着?毛笔在空白宣纸上记录一些?关键词, 笔锋飞扬, 写出的字也是张狂冷冽的姿态。
对此,他并无自觉, 听完讲解后便带着?理论重新动笔,心无旁骛地扑在画龙虾上。
写满笔记的那张纸则悄无声息地被?连青酌抽走收起,不?仅如此,他还用手机录下了观昏晓的绘画过程, 发到特物局局长的微信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观昏晓笔下的龙虾也越发生动有神,那些?常人需要?依靠大量练习才?能改正的缺点,他用十几张废稿就一一纠正过来。
如此天赋,是放到网上都会被?走近科学打?假的程度。
特物局监狱深处,安岳襄将手机上的视频投影至背后新安的大屏幕,倚坐在巨大浴盆边沿,边喝酒边陪怨妖观看。
“怎么样,是他吗?”局长扯了扯西服衣领,吐出一口?酒气,“他长得好看,但?和?那位流传下来的画像完全两模两样……”
“是他。”
不?等他说完,怨妖就迫不?及待地打?断,周身无时无刻不?在翻滚涌动的黑雾前所未有地安静,庞然身躯里?时不?时传出的凄厉嘶吼也停止许久,越发显得它的本音清澈微冷,仿佛初春枝头融化的雪水。
“只有人类惯以皮囊认人,妖族只看灵魂。”它静静望着?大荧幕上的人,努力收拢好躯壳表面丑陋的尖刺和?突起,像是害怕那人突然回头,看到自己这?一身见不?得光的痕迹,“我已有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了,隔着?这?么漫长的岁月,他竟然丝毫未变,还是那么……”
那么如何?
怨妖终于静下心来,愿意从心头净土中捧起这?个不?敢回想的故人,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早已遗忘了他的面貌与性?情,被?怨恨腐蚀过的记忆里?只剩一点零星残片,都是自己任性?妄为、离他而去时的场景。
他对它那么好,可那些?本该珍贵的好,它却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从前恃宠而骄,错将美玉弃如敝屣,而待风刀霜剑如宝如珠。
它那时把事情做得太绝,终把三百年后的自己逼入绝境。
怨妖的身体微微颤抖,黑雾浮动,有森然的骨刺自背后慢慢展开,一瞬间濒临失控前兆。
安岳襄眼睛一眯,可没等他动作,怨妖又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暴怒和?破坏欲强行压了下去。
与此同时,视频播放到观昏晓画完最后一笔,回头冲录制视频的人挑眉浅笑。
他作画时习惯弯身伏案,所以衣襟、袖口?和?手指处都蹭了些?墨迹。可他满不?在意,笑起来时眉目舒展,从骨子里?透出的散漫随性?一如当?初,时隔三百年,从未改变。
“你过来看看,这?次总能及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