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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们就这样……回去了吗?”

库赞回头看了说话的士兵一眼。

不知名小子只是被看了这么一眼,就立刻垂下头,不敢跟他对视。

两臂贴着身体,站得很直,怎么看怎么听话。

海军之内,大多是这样的素质,以往库赞也从不觉得这有什么服从是士兵的天职嘛。

无论如何,一个听从命令、指哪儿打哪儿的人,总比一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要好用得多。

就算是现在,他也依然是这么认为。

但人总是贪心的。

听话当然很好,但听话又有才能,不就更好吗?

有才能的家伙,为什么偏偏都是那样的脾气?稍微的忍耐都做不到吗?

那么如果是这样,库赞不由得想,他也并不觉得高杉桃有那么高的价值,值得海军为她在制度上作出退让。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整理战场是件麻烦事,好在他们三个人说来惭愧,也是位高权重,并不用费这份心。

只需要在临时医院里修养几天,等战国把接下来的方针定好,又开了几次会,就可以回到马林佛多等着写报告了。

库赞回头看了眼,萨卡斯基和波鲁萨利诺都在他身后不远处。

刚打完的时候,三个人里萨卡斯基受的伤最重,他次之。

波鲁萨利诺看上去跟来马林佛多广场散了一圈步,准备回去吃晚饭一样,只是在大衣外边沾了点灰尘。

就这几天修养下来,灰都被洗干净了,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这摸鱼的混账。

库赞将袖口放下,遮住缠满绷带的小臂,让他整个人看上去还算得上得体,一会儿进了小镇不会吓着居民。

“萨卡斯基,你也收拾一下自己的外观吧。”他听见波鲁萨利诺慢悠悠地揶揄,“你这副尊荣,别说居民了,埃尔文都要被你吓一跳。”

萨卡斯基没说话。

……他在想什么呢?

换做平时,库赞根本不在乎他是怎么想的。

他跟萨卡斯基几乎无法沟通,两人重视的东西不同、惯用的手段也不同,这就已经决定了他们的道路南辕北辙。

但这家伙在战场上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也太复杂。

以至于库赞都开始好奇了萨卡斯基,这个让平民又敬又怕、让海贼闻风丧胆,似乎一辈子都不会懊悔的男人,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做那些事,他本人大概出于绝对的、毫无挑剔的公心,却未必每个人都看得惯。

库赞就是看不惯的其中之一。

就像他说的那样,只要萨卡斯基的所作所为是为了维护正义、维护海军本部的尊严,那么即便库赞看不惯,也没法指责什么。

只是……

他无端有些不自在。

随手抛出一朵冰花,落在地上,很快融化成水渍,也还是没能缓解。

因为这一切不管是高杉桃和多弗朗明哥突如其来的威胁,还是火拳被抓,紧接着,高杉桃也被抓回来关禁闭,又突然在战场现身……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急、太快。

而库赞并没有任何手段阻拦。

其实再过一段时间,事情就会有转机了啊。

只要再等一等就可以的……是那家伙太心急。

库赞垂眼。

他这些年来能力越来越强,下手却越来越绵软。

这不意味着他就不杀人了,而是他有时并不能挺胸抬头地向自己告解死在我手下的每一条生命,都殉道给了我所坚信的正义。

无法坚信,就总是回头。

越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