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比她拎得清,说:“你扯小娘子做甚?小娘子给粮了,难道你便可以不给吗?”
杜媪冷笑:“看来也不是完全没米下锅。”
林春撒泼:“你管我有没有米下锅,昧下十二郎用死换来的粮食就是你的错。”
“谁昧下了,只是晚些发罢了,你急什么?想要一口吃下这么多钱粮也不怕噎死!”杜媪骂道。
窦婴蹙眉,质问杜媪:“七娘的祖父在世时有两顷永业田传下,姑父在世时也有两顷永业田传下,姑母嫁到崔家时还带了三顷田作为陪嫁。七顷田的产出,竟还能出现拖欠奴婢钱粮之事?”
杜媪知道窦婴的身世和遭遇,打从心底瞧不起她,因而态度轻慢,说:“窦娘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别业上下这么多张嘴,逢年过节还得打点孝敬长辈、乡贤,宅中支出甚多……”
窦婴说:“我是不当家,但我家七娘可以当家,你要是不会管家可以交出账册。”
杜媪脸色微变,她心中极为不愿,却又不能明着拒绝,只好以退为进:“阿郎和女君怜七娘子孤苦无亲,担心她一个人难以支撑家业,才派老身来指导七娘子。七娘子不明白阿郎和女君的苦心,还生分提防他们到这般田地……老身不想叫别人误会了他们的良苦用心,这便回邓州!”
就算她走了,田产也未必能回到崔筠的手上。相反,旁人还会指责崔筠为白眼狼不识好歹,最后倒成了崔筠的过错。
崔筠抿唇不语,窦婴也觉得有些棘手。
突然,门前树荫下传来一道极有辨识度的声音:“要我送你一程么?”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张棹歌领着数名县镇兵从门前绿荫小道经过,大抵是崔家众人吵得太专注,没注意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和前几日见到只着戎装的张棹歌不同,她今日腰间别了一把横刀和一把陌刀,马鞍一边挂着长弓羽箭,另一边还挂着一把精巧的劲弩,弩箭就这么明晃晃地插在箭筒中,随时都能架弩出击。
杜媪看到那弓弩,猛地想起前几日在营寨门口看到了一具尸体,其脖子就被一支利箭给贯穿了,尸体腐烂后引来了不少蝇虫。
昨日张棹歌亲自送窦婴过来,足可见二人关系亲近,张棹歌说送她一程可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窦婴看到她,眉眼一弯,问:“大郎怎么来了?”
“领了巡逻的差事,恰巧经过,过来讨杯水喝,不曾想赶上了一出老奴欺少主的大戏。”张棹歌揶揄地看着杜媪。
那天杜媪来送谢礼时她就觉得杜媪的态度傲慢,今天才知道,这大婶岂止是傲慢,是简直没将自己的老板放在眼里。
张棹歌欣赏大婶斗地主的勇气,然后决定替朋友出一口气。
嗯,她就是这么帮亲不帮理的人。
只见她拿下长弓,拉紧了弓弦,又抽出一支箭,也不下马,就这么对着杜媪拉开了弓。
她这架势别说杜媪了,崔筠都没反应过来她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杜媪想躲避,然而每个人都怕死,不想被她当成挡箭牌,她避无可避,只好大叫:“你、你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你可知我是谁?”
张棹歌一副恶霸嘴脸:“我只是看见有野猪跑到乡里踩踏农田,想要射杀野猪,不料失了准头,射偏了,误中闯入现场的老妇罢了。”
她手下的镇兵嘻嘻哈哈:“没错,这野猪可真狡猾,就爱往人堆里钻。”
杜媪怕她手抖将箭射出,慌忙逃窜向崔筠和窦婴求救:“七娘子、窦娘子救我。”
几年前淮宁军闯入窦家戏弄窦家上下的那一幕在崔筠的眼中重现,她的心绪早已被困在昔日的恐惧之中,完全没有反应。
窦婴发现七娘的异常,对张棹歌道:“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