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这里的更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旁人,而是他的弟子,是叫他一声“尊上”的弟子!

换句话说,若不是身上这身门服,他怎会沦落在此?

便是真的死,也不该是以这种方式死在贺观澜手上!

扶荧怒不可遏,艰涩从牙缝中挤出声音:“他若不得医治,你杀他也无可厚非;可他当今脉象稳妥,离魂也只是暂时,说不定只要破开迷局,就能不药而愈。”

“他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你更没有非杀不可的必要。”

“如果你执意如此,那解药……我也不会给你。”扶荧冷声放了狠话。

贺观澜寂静站于日光澄澄中。

他的眼神是与此反之的清冷,一瞬不瞬,如同凝结在扶荧身上。

倏而笑了。

称不上笑容,更像是情绪操控下的唇角上扬,整张面目依旧显得冷漠不可近。

“那毒药不足以致命,是吗?”

扶荧脊梁僵硬起来。

他满意地看着她微变的表情,俯身靠近,“扶荧,你很聪明。”他说,“但是你骗不了我,我和他不一样。”

宁随渊愚蠢更从未清醒。

他将她当作心爱者的转世留在身边;贺观澜不同,他看出真假,更看出她苦心营造的谎言。

昨天对他说的那番话也许只是用于迷惑他的借口。

她想挑起他与宁随渊的纷争,想利用他杀了宁随渊。

她的恨,绝对有更深一层的理由。

“你对我的包扎方式是二十年前瑶山医客少见的一种,迄今早已不流行了;镇天司为行事保密,便是记录也会用特殊的符号用作混淆,每年都有所更改,五百年前的文字,你却能一字不差念出来。”

“扶荧,你今年十七,距离宁随渊屠城过后的第十七年。”

贺观澜慢条斯理,“你说……你到底来自哪里?”

他每个字都是平静的,每个字都冷漠地从她耳畔游动过去。

冰冷地吐息混着低浅的语调,犹如一条从冰底钻出来的蛇,一圈一圈把她捆紧,捆得严密,让她喘不上气。

脑海中的血山火海再次苏醒。

那是她逃脱不了,挣扎不开,更难以忘记的梦魇它在意识中烧灼,扶荧与贺观澜对峙的双眸很快在几近的痛苦中染上红意,薄薄的一层泪水镀在眼角,将坠未坠。

第37章 她颤抖无助的表情竟让他感到愉悦。

她颤抖无助的表情竟让他感到愉悦。

贺观澜欣赏聪明者, 但不代表愿意被人愚弄。

昨夜从扶荧那边离开,贺观澜思考了许多,再将这些细枝末节相互串联。

譬如扶荧要是真的被迫留在九幽, 何不借此机会向他求救, 借此脱困, 这样好的时机, 她为何拒绝?

可当贺观澜提出替她杀了宁随渊, 她却欣然同意。

再到今天。

她做的菜式是瑶山人氏喜欢的, 再准确点,是迎合万清城人氏的口味。

贺观澜本不用满足口腹之欲, 只是多年前为了哄骗苏映微, 途经万清城赏味过两次。

他的记忆一向很好。

今天的菜式, 口味, 都和万清城时别无二致。

还有手册的字迹,她熟练地道出镇天司的习惯。

宁随渊常居九幽,傲慢地与万世隔绝,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可贺观澜知晓, 他知凡间风俗, 知变通, 也懂世故, 明白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

她的确聪明,也更会隐忍。

若非今日的种种细节,即便是贺观澜也要被骗过去的。

是啊, 谁会如此良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