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下,意识炸开。
他头晕目眩,耳目胀痛,双脚猛然失去支点,竟有些站立不稳。
当三十六枚锁魂钉从掌间脱手,如数朝她身躯没去时,宁随渊想也没想地扑到了扶荧面前。
可是宁随渊又忘了。
这是已经发生过的现实。
所以他只能让那些镀满魔气的钉子穿透她脆弱纤细的身躯,甚至能清楚看见她的骨骼是如何一寸寸断裂的;能亲耳听见她狂跳的心脏缓慢归于沉寂。
她的眼神逐渐空洞了下去。
恨与爱,厌与增,随着那双黯下的眸子彻底湮灭。
咚的声。
他将她的尸身置弃在尸海里,和那些死去的人一样。
天空阴暗得可怕。
一场大雨降了下来,宁随渊听到自己怨怼了什么,似在厌嗤这场闹事;又似在嫌弃这里的脏乱。
他是如此的面目可憎,竟让宁随渊动了杀意。
可他没有办法杀死自己,他的阿荧就那样歪歪扭扭地与那群乱尸倒在一起,雨水冲净了她的脸颊,眼睛还睁着,肤色惨白,漂亮的一张脸 ,没有任何生气。
他杀了她。
那明明是他最喜欢,最想要保护的人 ,喜欢到即便她毁了他的一切,他也不曾怪罪。
他怎能这样做?怎么可以这样做。
宁随渊也要死了。
他捂着隐隐绞痛的胸口,彻底失了力,跌在地上崩溃的嘶吼,发泄。
疼。
疼啊。
身上的每一寸都在疼。
血管里流动的血液也成了刃,刺穿肺腑,骨骼,皮肤,让他痛不欲生。
扶荧说得对,他杀过太多人,最后早已记不清谁是谁了。
就连真正所见时,他都觉得陌生,陌生这段记忆;更陌生记忆里的自己。
记忆不知何时退散的。
扶荧站在宁随渊面前,低眉敛目注视着蜷在脚边哀哭的男人。
她眼尾猩红,却没有落下一滴泪。
“宁随渊,你不记得,可我记得你杀过的每个人。” 她克制着颤抖,“所以你说,我要怎么爱上你?”
她见过他的温和;也敬佩他的隐忍。
可是这些善不足以抵消所作的恶。
哪怕是对他动了一丝情,那对昔日的自己来说都是背叛。
她不会,也不能。
“你害我有家回不得;你害我年迈的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害我夫妻情深,生死相隔。宁随渊,你来告诉我,换你的话你要如何原谅?”
泪水隐没了视线。
他高大的身躯跪在脚边,卑微,痛苦,除了落泪说不出一句话。
“我既已杀过你一次,我们之间就算是扯平了。”扶荧背过身抹去眼泪,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我不知你从外人口中得知了什么,但是三年前,有人想利用溯轮牵制整个九幽,是我将他们送入了轮回,我不欠你的。只是你我都知道溯轮是天地不容的邪物,你若真的有心,若对我真的有一丝愧意,就不该再动这些心思。”
扶荧说:“我不想……让你我间的小事再去牵连那些可怜的无辜的百姓;我想你也不愿再见到第二个九幽。”
“宁随渊。”扶荧重新转身,瞥落过去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平静,看他犹如看待一个陌生人,当爱恨燃尽时,留下的也只有冷漠,“此后天各一方,不必再见了。”
天各一方,不必再见。
宁随渊终于反应了过来,他难以置信地抬起脸。
伸手过去想要拉她,拽住的却只有飞舞而过的衣摆。
宁随渊呆呆地望向自己的指尖,良久才找到一丝残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