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观澜的眼神第一次透出犹如稚子一般的茫然之色,扶荧无心品鉴高岭之花的这番不同,微一施力,就将那东西从他的身体里抽离出来。
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几缕微弱的金光。
触指的刹那,金光就变作了几根不大起眼的头发。
贺观澜甚至记得,二人发丝相系时是在一个良夜,弹指间,那几缕细长的发丝捻碎入尘。
扶荧用讽刺的眼神注视过去。
这一刻,那股郁火燃至极点,最终成为愤怒将他侵吞。
“扶荧。”贺观澜表情细微,却仍克制着自己,“我是在救你。”
救她?真是好笑。
扶荧自认还没到需要他人拯救的地步,何论他所谓的救,也不过是高高在上的作弄罢了。
扶荧不再施以眼神,冷漠地与他擦身而过。
直至身后步伐走远,贺观澜神色转黯,掩在宽袖下的大手不知何时蜷紧发狞,待天蒙地暗,大雨倾盆时,贺观澜还是追了出去。
“扶荧。”
她还没有走远。
街上寥落,仅有的几个行人也都多餐至店铺,天光灰惨惨的,她那袭银衫铸成了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不知是出自什么情绪;也不知是因何而起的想法,他只是想
贺观澜步步逼近,“随我回太华。”他说,“我会为你找一颗心。”
扶荧眼神错愕。
轰隆一声,闷雷朝空捣了下来,连绵的雨珠子紧跟其后,倒豆子似的满天浇落。
他没有给自己施避雨术,很快全身淋湿,透明的水珠顺着他睫毛滑落,坠在脸上,神色晦涩不明。
两人隔着雨幕相望。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收敛目光,纤薄的背影转瞬就被闷沉的雨帘吞噬。
雨水潮湿,衣衫冰冷的黏合着皮肤。
贺观澜已经很久没有淋过雨了。
不单单是雨,春日的风;冬日的雪,在这漫长的登仙路,便连四季都被远远甩在身后,让贺观澜几乎忘了,他曾经也是一个凡人。
曾经……
贺观澜猛地清醒了过来,忽然觉得嘲弄。
他可能真的疯了,又或是失去了理智,竟然真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他自嘲一笑,转身重回医馆。
“师尊。”
霄铃已经坐了起来,在榻上好奇地看着他,表情想问又不敢问。
贺观澜已经用术法把自己重新收拾得干爽,说:“等天晴了,我们就走。”
霄铃实在抵不过好奇,“她就是那个让你念念不忘的女子吗?”
圣女的事迹尽人皆知,霄铃自也不例外。
她实在想象不到清冷无情的师尊堕凡尘时是什么样的,每每听同门弟子议论起来都是抓心挠肝。
幸而今日得以一见,确实与平日里的师尊大相径庭。
提及苏映微,贺观澜倒是恍惚了一瞬。
时日太久,他早将这人抛之脑后,面对霄铃探究的神情,贺观澜没点头也没摇头。
“我想先前定是误会。”霄铃自顾自道,“她看起来是个心善的女子,不然也不会用那种方式救我。”
霄铃笃定:“她肯定有苦衷。”
贺观澜斜睨过去,“如此随便就定人好坏,我看你是把我平日对你的叮嘱全忘了。”
霄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哪有。正因师尊对她不同,我才爱屋及乌,不可以貌取人的道理我还是懂得。”
贺观澜不语,目光安静地落在了窗外。
一场雨同时裹挟了两个世界。
任凭外面怎么电闪雷鸣,丝毫不影响屋内的欢声笑语。
苏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