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落,几乎是不可自控的想起云乔拿命护着他的那一幕,闭了闭眸,强压下心里的戾气。
他实在不想把自己弄成拆散苦命鸳鸯的恶人模样。
情绪压了又压,才重新抬眼。
目光平静沉寂,看向对面的人。
缓声道:
“陈晋,孤知道你真心爱她,可你想怎么爱她呢?如同从前一样,带着她离开,把她安顿在某一处镇子上,让她自谋生路,只偶尔寄来些银钱供她过活。你知道吗,孤在江南找到她的时候,她的手指上尽是做绣活扎出的针眼。她自小虽受过委屈,可也是娇生惯养长大,你当知道她从未出嫁前到出嫁后在沈家,乃至于后来到孤身边,都是从未曾吃过寻常市井日子苦头的,云家扬州巨富,沈家知府之贵,东宫里,孤待她,也从来是金尊玉贵的养着,你,凭什么就觉得,让她去过市井日子是对她好?
还是说,你打算仰仗着你休屠烈之子的身份,把她带到漠北去,让她在你的羽翼下过活?你想过吗,漠北是什么地方,遍地豺狼虎豹,人心险恶至极,你自己能保证你在那漠北小可汗手下能保全自己吗?若不是孤把棋鹰拿下,只怕你人在漠北便已是棋鹰手中刀,哪里还能有功夫收拢人马,潜入京中山庄妄图带走云乔!”
说到此处,萧璟心底戾气又有些重。
他拿下棋鹰,客观上来讲,怎么也是帮了陈晋。
陈晋若是聪明,若是清楚什么对刚入漠北的来说更重要,就该趁此机会收拢人马,时时等着个好机会,去从漠北小可汗身上咬下一口肉来,藉此立足漠北。
可他居然,居然稍一立住脚,就带着人马入京,妄图带走云乔。
萧璟只觉他真是蠢到扶不上墙。
陈晋听着,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当然知道,聪明的选择是该在漠北徐徐图之,而不是蠢到归京自投罗网。
可他没办法,他没办法啊。
他想带走云乔,他不想云乔在京中,一日日流泪痛苦,他想让她开心快乐,竭尽所能,哪怕是要他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本就不是什么有多大野心的人,他做不了萧璟这样冷静的判断,他只能跟着自己的心走。
而这样的情绪和做法,萧璟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
“殿下,我只是觉得,她在京城,在东宫,在这里,在您身边,并不快乐,我盼望她快乐,仅此而已。
您有没有想过,她在您身边的日子,和当年在沈家的时候,是不是都让她不开心?”
陈晋昂首,看着萧璟,一字一句说出这话。
语气坚决,又笃定。
毫无半点卑躬屈膝。
萧璟听着,思绪却空了瞬。
他想到了,从前在扬州时的自己,那时他或许也曾这样觉得,他觉得云乔在扬州沈家,在她那时的夫君沈砚身边,不快乐,他想救她出囚牢,他想让云乔,过快乐开怀的日子,自由自在烂漫无惧。
而现在,陈晋告诉他这样的话。
萧璟闭了闭眸,心口处,一阵阵酸麻的疼。
过去的事多想无益,是他错了,改了就是。
终于,他抬眼重又看向陈晋。
“是吗?或许是吧,或许从前那段日子,是这样。
可是陈晋,孤不是沈砚。
我爱她,比你爱她,更比沈砚爱她。
你眼里的她,不过是个虚无的梦幻泡影,自她嫁给沈砚至今,这段日子,你当真懂她吗?当真见过她真正的样子吗?
即便她从前不快乐,我也会让她往后快乐。
陈晋,抱着那些从前度日,毫无意义。
孤劝你一句,放下她,也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