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忘记那一日扬州烟雨朦胧,她是怎么流着泪,拼了命地想推开他。

更不该忘记那天午后佛寺香殿,她握着金簪,多么彷徨无助,才会绝望到存了死志。

那时他曾告诉她,她的性命远比所谓贞洁重要得多。

他的确如此想着,初时,也的确不在乎她是否嫁过沈砚,又有没有旁的人碰过她。

可他同样也再清楚不过,当日扬州那样一个让世俗礼教折磨得几无生气的女娘,不可能也绝不会同旁人越过雷池碰她半分。

就连和他,不也是他步步紧逼,软的硬的使了不知多少手段,才把人从沈家带出来,困在自己身边。

她一直都是最好的姑娘,柔软良善,可人疼爱。

对谁都很好很好,连那针对过她的柳姨娘,死前让人践踏毫无体面,她都坚持要给人披件外衫。

他总说她心软无用,总说她立不住威严。

可他心里知道,他喜欢这样的她。

即便她在旁人眼里再软弱再无用,他就是喜欢她,就是想好好的护着她,让她一辈子都在他身边,不会被人欺负,永远可以天真烂漫。

萧璟一直知道,她从来都是讨人喜欢的。

不是皮囊,从来都不仅仅是皮囊。

单论美色,他身在储君之位,难道就当真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娘吗。

自然有的。

只是旁人,不会像她这样,让他心底总是忍不住,泛起无尽的爱怜。

萧璟那时在扬州,心里想的,明明是要把她好好的养在身边,让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必让沈家人欺负磋磨她,也不必日日困在沈家的宅院里消磨生机。

可现在,这一刻。

他和沈砚还有什么差别?

他也在欺负她,一次又一次。

萧璟手指发麻的厉害,连着心头处一阵阵的钝痛。

他指腹抚过她脸颊,力道温柔和缓,眼底情绪几经翻涌。

而后猛地将人抱在了怀中。

“是我的错,是我胡言乱语,我气疯了才说了那样的话……”

那天她给陈晋割肉喂血,她为了救旁的男人给他下药,把他扔在山庄,不闻不问。

她连自己身体都不顾从温泉水里游出去,夜里寒凉山里也泛着冷,她管都不管,只顾着去救别的男人。

最后让人捏着性命,都还只操心旁的男人能不能活。

而他,却因为她的命,受制于人。

他把她对别的男人的保护心疼看在眼里,真的气疯了。

才口不择言,说了那样的话。

即便是为了救她,即便是不愿意让棋鹰知道她对他多么重要。

他也不该说那样的话。

至多只说她的命不要紧,救下了人再好生解释就是。

她那样心软,总会原谅她的。

何必说那样戳心羞辱的话,来让她难堪,把她刺激成这样。

之所以口出恶言,不还是因为气的难受,心里嫉妒地发疯吗。

他就是不甘心。

当初他百般引诱强迫之下,她才愿意和他好,才愿意踏出那些束缚她的礼教规训。

可那陈晋居然轻而易举就被她惦记。

他就是嫉妒。

嫉妒她年少时在扬州云家和陈晋相识,比他要早上那么多年前,嫉妒她跟着陈晋学骑马让陈晋惦记至今,多年后都藏着她的马鞭她的小像。

他就是恨。

恨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没看好她,反而让别人勾走了她的心。

可他又不愿意像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一样求着她不要跟陈晋走,求着她回头好好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