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他起来,不让他离开她保护他的怀抱。
“陈晋,如果……如果不是你,其实那时候在东宫在东宫,我……我应当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陈晋给过她生的希望,在东宫最绝望的时候,她本就是存了必死之心的。
后来的安逸日子,已经是偷来的了。
她为了自己的孩子利用他,害惨了他。
事到如今,还一条命给他也是应该。
云乔齿间都是血腥气,她有些想哭,又觉得没什么好哭。
她只是好难过,好难过啊,她也舍不得她的女儿,她也想做一个自私的人。
她也能做到旁人说的,安心留在东宫享尽荣华富贵,全当陈晋是一段不值一提的过往云烟。
她也想告诉自己,旁人的命都不重要,只要她自己和女儿过得好就行。
可是,可是,她真的做不到。
她做不到看他去死,做不到看他枉送性命,做不到无动于衷。
箭矢破空而来那刻,她也没有立刻就把陈晋护在身下。
她犹豫过,她迟疑过,她想起那尚在山庄之中,天真烂漫不知世事的女儿,她怕极了她的孩子没了娘亲哭着喊她。
可那箭逼近眼前之时,她还是把陈晋,护在了身下。
她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东宫深夜的窗台上,他偷偷送进来的那瓶避子药。
她想起姑苏荒野里,明月当头照。
想起她的自私她的利用。
最后,是那个送她回了姑苏城,坦荡同她告辞,说此后负剑远行浪迹天涯的青年。
如果,如果他像萧璟一样,对她好,就要她偿还,要她给予报酬。
就像萧璟以为的那样,在从京城南下的无数个日夜里,对她有冒犯折辱。
云乔当时必定会应下他。
可她会觉得,皮肉交易换女儿下落,从此银货两讫,各不相欠。
偏偏,偏偏陈晋,竟然什么都没要。
他始终克制,始终退让。
无数次,她在南下的夜里,感受到过那想要靠近自己,又缩回的手。
诚然,或许如萧璟从前所言,陈晋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君子。
他也有欲望,有色心,有对云乔的渴望和绮念,那被磨的卷边的画着少女年岁云乔的画像,未必不是他后来许多年里,深夜发泄见不得光的存在。
可是,当云乔真的在他眼前,
当他触手可及梦中人时,
他却什么都没做。
头顶明月,心底涟漪,自然值得他珍而重之。
她在他心里,从来都是十三岁满脸娇气跳下马车的云家小姐。
那时年少匆匆一眼,只觉该是观音座下的小女娃,痴痴瞧了好久。
一晃不知多少载,即便她嫁过人,生过孩子,在世人眼中是婚内失贞不洁的存在。
可在陈晋心里,她永远,永远,都是他少年时瞧见的,观音座下的神女。
她该高坐莲台,她该美丽无忧。
而不是被人拉进龌龊的人间里,流不尽苦与泪。
而现在,神女以身挡箭,把他护在了怀里。
陈晋手上,她的血,和他手上原本的血污泥浆缠在一起,让他痴愣着,似是什么都忘了。
“云乔……”他喊了她的名字。
不是小姐,不是云姑娘,不是娘娘。
是她的名字。
是他从少年时就喜欢的,那个少女的名字。
云乔蹙眉应他,手压在他肩头的力道,随着她气息的微弱,一点点消失。
她平生只对陈晋做过这样亏心的利用事,偏偏陈晋,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