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外头门槛处,就瞧见了一个走向此处的身影。

恰好,就是林湄音。

齐王脸色微变,似是没料到林湄音会在这时找过来。

他的腿还露在外面,上头的肌肉都已枯萎,极其丑陋难看。

跪在地上的是他的妾侍,手上沾着药膏,正给他抹着伤药。

一时间,齐王甚至不知,究竟是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残废的腿。

还是更不想让她看到给自己上药的侍妾。

他是听过她几句离经叛道为世所不容的言论的。

那时京中有人要给李呈送美妾,李呈推而不受,非要拒绝。

友人皆笑李呈惧内。

齐王送酒醉的李呈归家,隔着一道门听李呈向她邀功,说自己如何如何拒了旁人送的美人。

又亲着她问,为何她这般介怀纳妾。

只听她哼了声道,男子纳妾,无异于女人私通。

男人嫌弃失贞的女子不洁,她还嫌旁人碰过的男的脏了呢。

李呈笑得不行。

外头的齐王萧策,那时心里想的却是,此等悍妇,不通半点女子规训,哪里堪为贤妻良妇,李呈怕是被此女勾得迷了心窍,这才将这妒妇娶进了门。

后来他鬼迷心窍,强让她和自己亲近时。

事后曾问她:他与她夫君李呈,哪个在榻上更强上些。

那时的萧策何等自信,他自幼弓马骑射无一不精,哪是李呈那个病秧子可比的。

当初也不是没有偷听过她和李呈的房中事。

无非是寻常草草了事罢了,李呈身子不好,她却是个浪荡离经叛道的女子,有时甚至要借助外物。

那时萧策对她,初时只是听了几次壁角窥见几次艳色后的鬼迷心窍,并无多少真心。

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娘,心里不耻她浪荡,却又觉得,既然她是这般的人,想来与人私通也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准早背着李呈做过也未可知。

这才暗中盘算,沾了人。

那时只图露水姻缘罢了,自个儿也不是个正经君子,玩笑地就问了那句同李呈比较的话语。

哪曾想,林湄音冷笑了声。

张口回了句“不知多少人用过的烂瓜,也配和我夫君相提并论。”

她一贯是离经叛道的,榻上和李呈说过不知多少混账下流话,也常是她逗着李呈。

明明李呈年长她几岁,时而还要被她逼着喊阿姐。

李呈总被她逗得面红耳赤,齐王看着暗探送来的他们夫妻房中密语,甚至隐隐怀疑过她是娼妓出身。

只是查了又查,她都是正经良家女,且是打小养在李家的,也不知为何养成了那副模样。

齐王哪里能知道,那具江南闺秀的身子里,藏着的,是千百年后长大的灵魂。

她曾生在千百年之后的繁华盛世,和男子一样读书求学看遍万里河山。

也曾同几个瞧得上的俊俏少年,谈过几段情爱。

在那个长在女子自由生长年月的她眼里,欲望情色,从来不是女人应该羞耻的东西。

她爱她的夫君,自然愿意同他共赴极乐,也情愿体贴身子不好的夫君,多加主动。

可这些,在齐王看来,是不耻,是淫贱,是放荡。

只是当年再如何不耻,再如何心里轻贱她,终究还是日复一日,被那抹艳色,那抹在旁人身上看不到的鲜亮,蛊惑的步步身陷,直至动了真心。

偏偏她的所有他昔年不耻却受其迷惑的那些种种,从来都不肯给他,只愿意留给那个死人。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在她出现的这一瞬,下意识地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跟前的妾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