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挪动着身体朝油灯的方向靠了靠,举起了自己的一只手。
修长的手指莹白如玉,一根细细的银链从五根手指的指尖穿过,在昏暗的灯光下闪耀着细碎的光芒。
每一根指骨都隐隐作痛,从他的指骨被打穿的那一刻起,这钻心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让他寝食难安。
即使好不容易昏睡过去,他也无法逃脱这疼痛对他的影响,在梦里他会一遍一遍的经受各种酷刑,梦里的痛苦甚至比这手指上的疼痛还要难以忍受。
刚刚的噩梦让他不敢再睡过去,他靠着墙坐起身体,用掌心撑地,慢慢挪到了旁边的小桌前。
这桌子是温世敏拿过来给他练字用的,上面摆着笔墨纸砚,砚台里的墨早已经干了,忍着手指上的疼痛,拿起茶杯,往砚台里倒了一些茶水进去,用大拇指和食指的中间部分夹着墨锭,慢慢的研磨起来。
磨墨对于小孩子来说都是很简单的事,但是对于现在的顾敬之来说却万分艰难,等他用艰难的姿势将墨磨好,已经累的微微有些气喘。
他从笔架上随意的拿起了一支笔捏在手里,因为指骨链的束缚,他握笔的姿势和之前有些不一样,每根手指之间的距离要比之前近一些,多年的持笔习惯被迫改变,这让他非常不适应。
将笔尖沾了墨,他接着上次的字继续写下去。
药物让他的手指虚软无力,但真正让他无法稳定落笔的还是被穿透的指尖上传来的阵阵刺痛。
写字和研墨不一样,所有需要发力的地方都在指尖的位置,避无可避。
顾敬之强忍着的指尖的刺痛,也只能写几个字就停下来,咬牙等着指尖深处的那股钻心的疼痛暂时过去,然后再继续写下一个字。
不过写了十来个字,他就疼得脸色发白,不管他如何忍耐,捏着笔杆的手指依旧会不停的发抖,写在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看起来还不如五岁稚童。
这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是他在太子府用过的东西,能出现在这里,应该是萧荣景专门派人送过来的。
他曾经用这些东西在萧容景面前写了一幅寒食诗帖,那时候萧容景还郑重的将那幅字讨了过去,说要挂起来欣赏。
现在这些工具没有变,但是他的手却再也写不出像当年那般俊秀的字迹了。
顾敬之低下头,看着自己被链子穿在一起,不断发抖的手指,心中一阵悲凉。
似乎从那夜开始,他就在不断的失去,失去自尊,失去自由,现在竟然连写字的能力也失去了。
纸上丑陋的字迹像是嘲讽,顾敬之觉得刚刚都梦似乎侵入了现实,否则他的胸口为什么会这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