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密林的那一次,她满身狼狈地来到他面前,他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明明怕得发抖,却还是坚定地拉着他一起跑。
他要杀她,她却救他。
她累得不行,还是咬着牙背着他,一路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最落魄,最赤诚,也最动人。
她说她是他是他的女菩萨。
她也真如他的菩萨一样,从天而降,吹散了漫天的乌云,用自己的性命,把他从泥塘里拉了出来。
最神圣,最明媚,也最难忘。
这么多年过去,他再也没见过像她一样干净又赤诚的人,没见过那样一双好看的眼睛。
而眼前的人和她一样。
一样的眼睛,一样的赤诚。
一样的……蠢。
他忽地抬起头来,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又黑又长的羽睫像扇子一样覆盖下来,带着几分乖巧无辜,可眼尾确是微微向下的,脸上的笑也带着丝讥讽。
「怎么,我要杀道长,道长却要救我吗?」
宁遥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
她下意识瞪了他一眼,心里却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他的疑心病还是一样重,至于这性子......却似乎更怪了。
「当然不是。」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不是个坏人。」
「之前你也是受了重伤,有戒心,不信任我也是正常的。」
「更何况,那天在街上,我也瞧见了,你……是过来剿匪的吧?既然是过来剿匪的,就更是个好人了,最起码,比秦缙那个刺史好。」
好人吗......
殷绥轻笑了声,一双眼睛黑漆漆水润润的,像深不见底的漩涡。
宁遥也不管他怎么想,先端了杯热茶递到他面前:「喝杯茶暖暖吧。」
雾气氤氲。
水汽缓缓上升,少女的脸隐在雾气后头,带着丝朦胧的温柔。
「你这几天就先住在这里吧,官府肯定派了不少人找你,我这里倒是安全些。」
「只是要麻烦你小心些,不要出去让人瞧见了。」
宁遥说着说着突然有些脸红。
这话说得,怎么听都像是在金屋藏娇啊喂。
虽然现在她住的这个屋子着实破了点,但是眼前这个人么.......
的确是美人。
即使是生着病,也依旧美得让人心惊,乌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身上沾着水,眼睛被茶水的热气蒸得雾蒙蒙的,褪去了平日的的锋芒,又添了几分病弱的美来。
她轻轻咳嗽了声,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到一边。
「你且宽心,我既然帮了你,就会帮到底。」
她说着,又翻了瓶药出来,轻叹了口气。
「这药又得重上了,我先帮你上药吧。」
殷绥垂眼,压下心底翻涌的思绪,面上是出离的乖巧。
「既然如此,那便拜托道长了。」
屋外一直吵吵闹闹直到傍晚才停下来。
等入了夜,殷绥又发起了烧来。
宁遥一边埋怨他受着伤还敢往水里跳,一边又给人灌了一大碗药下去。
药效很快上来,宁遥也回到自己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她睡到半夜,突然听得一声惊叫。
殷绥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乌黑的睫羽不停颤抖。
他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停地摇着头,额头上还 冒着细密的冷汗。唇也是干裂的,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宁遥微微皱眉,拿着绢子想替他擦擦汗,殷绥却猛地抓住她的手,借着力坐起来,手腕一动,便卡住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