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遥正瞧着,忽然见殷绥缓缓从马车走出来。
云州的冬日很冷,他一袭银灰色长袍,衣领边围了圈白色的狐狸毛。
几年过去,他长高了不少,容貌却没多大变化,只是长开了些,褪去了年少的稚气,多了几分冷淡,仍旧艳丽得惊人。
高鼻深目,雪肤红唇。眼还是那双上挑的丹凤眼,少了些媚态,多了些清冷。
「你方才说什么?」
那汉子见状,眼里一喜,又重复了遍。
「草民家穷,日子本来就难熬,今年收成不好,更是早就没米下锅了,可怜家里还有生着病的老人和吃不饱饭的孩子。」
殷绥一直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定定地瞧着他,眼底一片漆黑。
那汉子被瞧得发慌,又挤了几颗眼泪下来,嚎道:「草民是家里的顶梁柱哟,现在腿也瘸头也疼,这日子还怎么过啊,活着还不如死了!」
殷绥这才有了反应:「你真是这么想?」
汉子一愣,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他突然笑了,声音如淌过山间的清泉,清澈而冷冽。
他抽出腰间的刀,一抬手,动作干净利落。
「那我便帮你,早见佛陀。」
温热的血溅在了他一身,连带着他脖子上那圈柔软的白色狐狸毛也被染红了一片。
红的血,白的脸,乌的发。
宁遥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那汉子临死前瞪大的眼睛,还有被割断脖子后,染血又狰狞的脸。
胃里一阵翻涌。
周围是一道道的尖叫声。不少胆小的人,甚至当街尿了裤子。血腥味与尿骚味混在一起,直冲着所有人的鼻子。
殷绥神色没有丝毫动容,他侧过头,也不揩去脸上的血,反而看着身旁的刺史,微微一笑。
那笑意极飘忽,像是远处山间的新雪,透着疏朗的寒意。
「刺史大人,我帮你处理了这个刁民,你该如何谢我?」
宁遥瞧着满地的秽物和鲜血,早已忍耐不住,捂住嘴快步跑开,吐了。
跑开前,她又回头望了殷绥一眼,他站在冬日里新雪里微笑着。
洁白的雪落在他染了血的眉梢肩头,越发衬得他靡颜腻理,貌若好女.
最貌美如仙人,最诡谲如修罗。
回去之后,宁遥难得失眠了。
目睹了当街行刑、割人头颅、血溅长街这种事,她回来的时候腿都软得直打颤。
很快这件事就从山下传了开来,一传十十传百,到了傍晚,整个寺庙都知道了。
人们都在猜测这到底是个什么大官。
要说这世道,杀人砍头其实不算新鲜,只是这破烂汉子死的着实憋屈惨烈了些,虽有几分不当,却也没到直接身死人亡的地步。
加上现场画面着实残暴骇人,以至人人心有戚戚。
宁遥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夜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是那汉子死不瞑目的脸,还有殷绥那极淡极清远的笑意。
她还记得她是紫芙的时候,他还是个瘦小羸弱的孩子,还会拉着她的手笑得眉眼弯弯,眼神温柔而缱眷。
怎们这一眨眼,就开始了杀人含笑不眨眼了呢?!
即便知道那人不是好人,可她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啊!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系统犹豫了会儿,慢吞吞地道:「我觉得吧,不是他的问题,是你的问题。是你对他有误解。」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嘛,殷绥是有名的暴君。」
「你觉得他毫无攻击性,是因为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