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观者视角,一个备受关注、差点被立为储君的王爷,怎么可能不被当今皇帝忌惮?换我做皇帝,也一定找理由杀之以绝后患。

裴和玉抬眼望向我,继续道:“天元十六年,先帝命殿下带兵出征讨伐反叛。殿下大获全胜,返朝后却有意收敛锋芒,转而全力辅佐长兄,直至先帝崩逝,当今即位。”

我有些迷茫:为什么?

聪明,受宠,打胜仗,距离皇位一步之遥,曾经的我为什么突然急流勇退,甘居人下?

“究其原因,无非是殿下自幼孺慕长兄,且又心性赤诚。受那人花言巧语蒙蔽,竟甘愿退位让贤。”

裴和玉轻轻一哂:“如今看来,咱们这位圣人啊……不仅长袖善舞,口才敏捷,更是位鸟尽弓藏的好手。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他登基两载,翻云覆雨,虽未清除弊政,却将手伸到大族头上,有意拆它个七零八碎。”

他语带嘲讽,我静默不语。

其实,皇帝和门阀之间的矛盾本就无可避免。

以我对历史的粗浅了解,随着时代发展,封建皇权会不断加强,直至所谓五姓七望荡然无存。

“圣人即位后,常传召殿下宴饮,席间言辞失和,隐有不祥之兆。殿下有所预料,特意将锦囊托付于我,以防不测。果然,不久便说为表手足之情,下旨留殿下入宫长伴。”

裴和玉静了半晌,低声道:“名为伴驾,实为幽禁,我与殿下一别至今……不得相见。”

我看着他,看着那张漂亮艳丽的面孔,本该全盘接收这些信息,心底却生出一团朦胧的怀疑。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戒指。”我说,“也是我送你的么?”

裴和玉点头:“是。”

“能否让我仔细瞧瞧?”

他依言取下戒指,大约戴了许久,本就白皙的手指上竟留下淡白的一圈印迹。

寻常婚戒款式,还给金刚石做了六爪镶嵌,只不过大齐切割钻石的技术有限,令它不算特别透亮。

我问:“裴郎,你我之间,当真仅是莫逆之交?”

裴和玉一怔,脸颊瞬间飞上淡红,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柔和。那种自然而然的羞涩腼腆,令本就美貌的脸动人至极:“殿下何出此言?”

我说:“尽管不大记得,但能将重要的锦囊托付给你,还赠你戒指随时佩戴,如此亲昵爱重,想必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

他仿佛受到极大震动,轻轻握住我的手。

我半蹲在轮椅前,顺势将戒指推回手指,尺寸刚好,严丝合缝。

似乎没什么问题。

“裴某……腿疾难愈,行走不便,早就配不上殿下的情意,更不该妄想继续得到殿下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