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虽只是随口打趣,乳母却听得冷汗都快下来了,唯恐天子怪罪她们这些人照顾不周,忙解释道:“方才奴婢抱着公主从左侧殿出来时正好瞧见谢小侯爷出宫门,许是侯爷生得高大英武,公主盯着看了会儿,也不知何故,之后便不大欢喜了。”
听到谢骥的名字,苏吟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
宁知澈眸光微动,将华曜从苏吟怀中接过来,看着孩儿那蹙成小山的眉头,轻声道:“晞儿不欢喜见到他?”
华曜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随即意识到自己才一个月大,一颗牙都没长,便又默默闭上了嘴。
上一世母后在她亲政之后提出离宫,她没有出言挽留,一因母后已然陪伴辅佐她至长大及笄,她不忍母后在深宫消磨一世;二因父皇遗旨不许任何人阻拦;三因谢骥彼时已苦苦守了母后十五年,确实痴情。
但她身为人女,享了父皇满心慈爱,终究心疼自己爹爹,终究盼愿父皇母后能恩爱白首,彼此圆满。
所以……叫她见了谢侯如何能欢喜得起来呢?
华曜目光一黯,看着近在咫尺的双亲,咧起樱桃小嘴朝父皇母后甜甜一笑,露出下排粉嫩的光秃秃的牙龈。
父皇只余四年不到的寿数,母后今日又心绪不佳,而她如今却才满月不久,什么都做不了,好在还能用这具婴儿身哄父母舒眉展颜。
怀中的小团子笑得极甜,宁知澈却脸色大变,直直盯着华曜的左脸,整个人一点点僵成玉塑。
女儿笑起来时左颊上有一个浅浅的梨涡,与他一模一样。
宁知澈心脏砰砰直跳,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用最后一丝理智死死压下内心的狂喜,沉声命所有人退下,而后迫不及待将华曜捧至苏吟面前:“昭昭,你瞧瞧她的左脸,你快瞧!”
华曜头一次见父皇这般失态,不由愣了愣,笑容也就这么僵在脸上。
“你瞧!昭昭,你瞧!”宁知澈指着女儿娇嫩脸颊上那个小小的梨涡,一张俊颜漾开浓浓喜色,激动到近乎语无伦次,“你没有,谢骥没有,只有朕有梨涡,且也是生在左边。晞儿像朕,她是朕与你的孩儿,不是谢骥的,她的眼睛耳朵是随的母后而非谢骥,她是朕的亲生骨肉!”
华曜不记得自己幼时模样,重生到现在又还没照过铜镜,只知前世长大后许多老臣都曾感叹过她生得愈来愈像先帝,世人皆言儿肖母女肖父,她也只当是寻常,今日才知原来自己幼时竟生父不明,身世存疑。
先不提皇家血脉最是要纯正无误,华曜亦不愿自己被父皇误以为是别人的女儿,当即抿起嘴唇,让自己脸上的小梨涡看起来更明显些。
苏吟愣愣将目光从女儿左脸移开,抬眸看向难得喜形于色的宁知澈。
初秋的日光暖暖洒在父女二人身上,一大一小两个人逆着光,此刻都在朝她笑,左颊都有一弯浅浅凹痕,美好得简直不像话。
苏吟抿了抿唇,伸臂柔柔拥住父女俩,脑袋枕在宁知澈胸膛上。
宁知澈一颗心又酸又软,脸上的笑渐渐敛起,眼眶愈来愈红,过了许久才哑声道:“女儿是朕的,你先前说要嫁朕的那番话还作数吗?”
苏吟眼睫重重一颤,点了点头。
宁知澈眼尾赤色霎时深到极致,倏然低头吻住她的额头。
华曜夹在父母中间眼睁睁看着两人亲密,小脸瞬间憋得通红,好在亲爹到底没忘记自己还抱了个碍事的她,叫乳母进来将她速速带走。
她在乳母怀里艰难回头,正好瞧见父皇横抱着母后大步走向床榻的挺拔背影,不由怔了怔神。
重生是逆天而行,并非民间话本上写的那般简简单单做一个梦便能达成所愿。
纵是她贵为女君,也得穷尽毕生功绩,拼了命才能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