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频带阻塞干扰

刘慈欣少年科幻科学小说系列第二辑

1 月 5 日，斯摩棱斯克前线

失陷的城市已经看不见了，战线在一夜之间后退了 40 公里。?

在凌晨的天光下，雪原呈现一种寒冷的暗蓝色。在各个方向的远处，被击中的目标冒出一道道黑色的烟柱，几乎无风，这些烟柱笔直地向高空升去，好像是连接天地的一条条细长的黑纱。顺着这些烟柱向上看，卡琳娜少校吃了一惊：刚刚显现晨光的天空被一团巨大的白色乱麻充塞着，纷乱的白色线条仿佛是一个精神错乱的巨人疯狂地画在天上的。那是混杂在一起的歼击机的航迹，是俄罗斯空军和北约空军为争夺制空权所进行的一夜激战留下的。?

来自空中和远方的精确打击也持续了一夜。在一位非专业人士看来，打击似乎并不密集，爆炸声隔几秒钟甚至几分钟才响一次，但卡琳娜知道，每一次爆炸都意味着一个重要目标被击中，几乎不会打空。这一声声爆炸，仿佛是昨夜这篇黑色文章中一个个闪光的标点符号。当凌晨到来时，卡琳娜不知道防线还剩下多少力量，甚至不知道防线是否还存在，似乎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人在抵抗。?

卡琳娜所在的电子对抗排是在半夜被毁灭的，当时这个排所在的位置上落下了六颗激光制导炸弹，卡琳娜侥幸逃生。那辆装载干扰机的 BMP-2 装甲车还在燃烧，这个排的其他电子战车现在都变成了散落在周围雪地上的一堆堆黑色金属块。卡琳娜所在的弹坑中，余热正在散去，她感到了寒冷。她用手撑着坐直身，右手触到了一团黏糊糊的冰冷绵软的东西，看上去像一个沾满了黑色弹灰的泥团。她突然意识到那是一块残肉，她不知道它属于身体的哪一部分，更不知道属于哪个人。在昨夜的那次致命打击中，阵亡了一名中尉、两名少尉和八名士兵。卡琳娜呕吐起来，但除了酸水什么也没吐出来。她拼命地把双手在雪里擦，想把手上的血迹擦掉，但那黑红色的血迹在寒冷中很快凝固在手上，还是那么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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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窒息的死寂已持续了半个小时，这意味着新一轮的地面进攻就要开始了。卡琳娜拧大了别在左肩上的对讲机的音量，但传出的只有沙沙的噪音。突然，有几句模糊的话语传了出来，仿佛是大雾中朦胧飞过的几只鸟儿。?

「……06 观察站报告，1437 阵地正面，M1A2 37 辆，平均间隔 60 米；布莱德雷运兵车 41 辆，距 M1A2 攻击前锋 500 米；M1A2 24 辆，勒克莱尔八辆，正在向 1633 阵地侧翼迂回，已越过同 1437 的接合部，1437、1633、1752，准备接敌！」?

卡琳娜克制住因寒冷和恐惧引起的颤抖，使地平线在望远镜视野中稳定下来，她看到天边出现的一团团模糊的雪雾，给地平线镶上了一道毛茸茸的边。?

这时卡琳娜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发动机的轰鸣声，一排 T90 坦克越过她的位置冲向敌人，在后面，更多的俄罗斯坦克正在越过高速公路的路基。卡琳娜又听到了另一种轰鸣声，敌人的攻击直升机群在前方的天空中出现，它们队形整齐，在黎明惨白的天空中形成一片黑色的点阵。卡琳娜周围坦克的发烟管启动了，随着一阵低沉的爆破声，阵地笼罩在一片白色的烟雾中。透过白雾的缝隙，她看到俄罗斯的直升机群正从头顶掠过。?

坦克上的 125 毫米炮疾风迅雨般地响了起来，白雾变成了疯狂闪烁的粉红色光幕。几乎与此同时，第一批敌人的炮弹落了下来，白雾中粉红色的光芒被爆炸产生的刺眼蓝白色闪光所代替。卡琳娜伏在弹坑的底部，她感到身下的大地在密集的巨响中像一张振动的鼓皮，身边的泥土和小石块被震得飞起好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