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日还说自己病好了之后,趁着山里菌菇多,一定要挖些小菌菇回来,给他做汤的妻子。
他出门时,还说你尽量晚点再晚点的回来,我嫌药汤太苦,不想吃药的妻子,就那么死了。
陈澈一口浊气,重又填回心中,绝然转身,离开了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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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淮阳依旧站在太仆寺的门前,远远儿的望着陈淮安。
陈澈对于陈淮安这个儿子,因为陆宝娟的缘故,原来是从来不曾过问过的。
但是,在听闻他于永昌卫救过皇帝,吃酒耍拳耍成秦州一霸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取得陕西省的解元之后,便全然的接受了他。
如今俩人虽说不曾见面,却也神交久已。
而且陈淮阳隐隐觉得,陈淮安这个最小的弟弟,在父亲陈澈的心里,如今甚至已经超过了他。
才一个新进阶的进士而已,坐在午门外的广场上又哭又唱,简直似个跳梁小丑一般。
这个样子,皇帝要肯出来见他们,才怪。
陈淮阳这样想着,也是热闹看够了,正准备要转身离去,便听广场上所有在唱的人忽而都停了下来。
紧接着,午门正门侧的角门开启,两列内侍并着御林军的人快步而出,于黛青色的天幕下,两列宫灯明灭着,直奔而去的,居然就是陈淮安的方向。
皇帝,还真叫他给唱出来了?
第138章 壮志未酬
事实上皇帝并没有出宫。
就在一众举子们连哭带唱,唱到三更的时候,大明的皇城在有朝以来,头一回于三更开启,然后,两列太监,两列羽林军,将陈淮安请进了皇城之中。
上辈子,陈淮安经常半夜从这窄窄小小,只容一人进出的小门之中半夜出入。
便被发派幽州的那一回,也是从这小门里出来的。
进了皇城,不须往前走多远,右手一侧便是内阁辅臣们商议,处理政事的阁房。
比如黄启良,比如陈澈,只要进了内阁,为某一殿的大学士,便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宰执。可他们进了宫,所办公的阁房又小又窄,说白了,还没有宫里随随便便一个小嫔妃的寝室来的宽敞。
不过天子之尊,主仆之分,便在于此。
皇帝依旧一身深青面的便服,就在阁房门外站着,虽说两侧围了满满的内侍们,可他一个人站在哪儿,肩微塌,背微躬,瞧着无比的寂寥。
“淮安方才唱哭了朕。”皇帝出声,嗓音沙哑,带着一丝哭腔。
这是陈淮安上辈子的主子,仿如同道,相伴了整整五年,所以陈淮安当是如今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但也是他最后一道圣旨,把陈淮安贬到了幽州。
恰如锦棠所言,身为君王,他的性子确实太过悠柔了些。
他道:“皇上,外头那不过是些举子们,他们所求的,也不过一个科举中的公平,朝廷之上,党派可以有,但绝不可以垄断科举,徜若科举被垄断,朝廷就会被垄断,而忠诚于您的才子们,空怀抱国的理想,却永远到不了您的跟前。”
皇帝从台阶上迈步下来,与陈淮安并肩的时候,还比他小着半个头,便于高高的宫墙下,走着,声音极为柔和:“方才站在城墙上,望着下面,朕忽而想起来,淮安在凉州时曾说过,没有如李林甫的奸相,没有如武周的篡位之后,没有高力士一样的奸宦,大明就永不会蹈唐的覆辙。
那个奸相,怕就是黄启良吧。”
陈淮安不语,不紧不慢,跟于皇帝身后,于城墙内侧浓黑的影阴下,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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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淮安入宫了,但这儿所有的举子都被团团包围了起来。
敢在御街上闹事,便不杀,被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