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李元平常说话都中气十足,叫这声穗穗时声音却又虚又轻,几乎是在做口型,最后出声的称呼是“金穗”。
我向他点了个头。“好久不见。”他目光落在我的拐杖,和我脸上的创口贴上,我又补了句“我没事。”
程奔神色自如地叫佣人给李元也端了杯水。佣人放下水杯,退出去把门关上。门关到一半,程奔又向门缝外嘱咐了句“没有吩咐不许任何人上楼。”
发出这些指令的同时,他站在我身后,手扶着我的椅背,手指在木头上摩挲。我们在李元面前像极了一对合伙人,而我们现在确实是。
李元很明显地嚼了下牙齿,因为消瘦而深陷的双腮被勒出牙床的形状。
程奔肯定也看出来了,他视作不见,拍了三下手,到我旁边坐下。“开始吧。”
会客厅拉着投屏,我把手机接上数据线,我妈旧手机上消息的截图投在屏幕上。图片一亮出来,我就看向我爸。他脸色没变,只是微张的嘴下嘴唇很小幅度地抖了抖。
“还记得吗?”我尽量温和地,用循循善导的口气问他。
他抿上嘴,摇头,眼中闪过光,一舜,又平息下去。我突然有个猜想,我觉得那不算猜想,那是个准确的直觉。他没有看上去那么错乱糊涂,他甚至能将脸部变化控制到最小。他应该都记得,他只是有所挑拣地给我信息。
“你记得的。”我说,“我妈问了你这么多次,她这么在意,你怎么会忘?”
听到我叫我妈,他嘴唇哆嗦了下,眼皮垂下去,掩饰住眼底的变化。
“阿才。”程奔叫他,“你有什么困难,从来都会跟我说。唐朗他要送你进局子,这种事你怎么就不来找我。”他口气很平淡,仿佛就是因为一件小忙跟人客气,我爸却顿时紧张起来。
“当时时间紧……再说也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程奔先我一步问出口,“那个女孩子是谁?”
我爸脸上挤出一个干笑。“你们不认识,就是个服务员,这会年纪也不小了……”
“是在哪出的事?”程奔用一种低沉、含有压迫性的声音问完这句,突然转向我。“看看短信时间。”
我也觉得这是个切入口,我把图拉上去。“就在车祸前不久,5月31号的短信。你跟我说的连城出事是什么时候?”他说过,那件吊诡的事故,李元得知后去砸了店。假如时间能对上
思想才转到一半,只跟程奔对了个眼神,程奔还尚未开口,就听见我爸的轮椅发出咣一声响。
李元坐得离我爸有两米远,可就在这短短一瞬间,他已经扑到我爸身前,拎住了我爸的领子。刚他一起身,密闭的屋里平地都起了阵风,只不过发生得太快,当下我们都没反应过来。
我爸人瘦成一捆芦柴,大半个身子都悬在半空,脚跟惊恐地在地板上犁蹭。
我和程奔同时出声阻止李元:“李元!”李沫跳起身去分开他们。我爸砰地又落回轮椅上,轮椅往后滑了足有半米,撞在后面的墙壁上。
“李元!”我又叫了他一声,“你有话好好说!他是我爸!”
听见这声爸,我爸双眼找上我,下眼眶微微渗出红。我深深和他对了一眼,目光移回李元。“李元,那之前究竟发生什么了?”
李元咬了下嘴唇,却不肯开口,并且出于逃避,他调开脚步来到窗前,对着垂落的窗帘站了下来。
窗帘是凝重的酒红色,整片挡在窗前,反射出沉默的压抑。
我与程奔对视了片刻。李元不肯说,那总得想别的办法。
我找出母亲的信,走到轮椅前蹲下,把信放在我爸双膝上,捧起他的手将它合住。“爸。”我再度这么叫他,同时用眼神肯定他的身份。“妈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