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副不苟言笑,郁郁寡欢的样子。
其中一个节目是变脸喷火。这时天色已晚,四周暮霭沉沉,见到橘红的火焰如凶猛的鬼魅般蹿到阴晦的半空中,我像当头被打了一棒,躲闪到江大哥身后,然后,非常不合时宜地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他回身看见我手足无措的狼狈样子,什么也没多问,拉起我就往人群外走。“难看死了,水平真烂,不看了,我们去喝酒。”
他烟瘾很重,但自那以后,从不在我面前点火抽烟。
近日,我那家店铺所在的街道在修整,生意只能暂停。他公司承包了一家烧伤医院的建筑工程,动工开始他便忙得热火朝天。
“哎,正好你这段日子空着,跟我干吧。工资可高了。”他兴头地建议道。
“我又不懂造房子。”他是好心,可我怕帮倒忙,于是推脱说。
“不用懂。”他拍拍我肩膀,“你的工作就是管每个工人出勤请假,给他们发饭。一个月八千呢,我这里提成给你点,怎么样,干不干?就当帮大哥个忙,人手太短了,别人我又不放心。”
我答应了下来。
工程进展得很顺利,甲方对承包商,也就是江大哥供职的建筑公司特别满意,陆陆续续发下许多慰问品,米粮油面,牛奶,购物券,样样俱齐。听江大哥说,投资商对这项工程极为上心,接洽监督都由他们的“一把手大领导”亲自来。
这天,这位传说中的大领导亲临工地犒慰工人。为了他的到来,也为了照片拍得好看,工地上张灯结彩,装点得花红柳绿,工人们身穿笔挺的确良外套,袖子领口抚得又平又直,安全帽擦得跟新买的一样,各个脸上喜气洋洋,那场面俨然有如高官下乡考察,村民们夹道欢迎。
“搞那么大排场干嘛,还妨碍工作。”我小声逼逼。现场连媒体都请来了,除了作秀想不到别的。
“嗨,大老板都要面子嘛。”江大哥捋了捋袖口,笑眯眯对我说。“再说这是福利工程,属于那个,叫什么来着,正能量,宣传正能量有什么不好。”说到这,他帮我理了理安全帽下颚带。“不说了,你看,车子来了。”
一辆挂着S市车牌的加长版林肯以滑行的轻盈度开上来,停在迎接队伍正前方。
保安上去拉开车门,从车里先迈出一双发亮的黑皮鞋,紧接着钻出一个高个子。
我这几天忙着跑店里的事,这天又是临时赶过来,关于这次的慰问活动了解甚少,连印着欢迎词的立牌都没瞧上一眼。
我这颗脑袋相较一般成年男人要小巧一些,帽带扣到最紧,头顶上还有些松脱,帽檐直压在眉毛上,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看见对方剪裁高级的黑西装胸前别着一朵土里土气的红花。
男人也没给正面,下了车便背对这边,径自走向队伍另一头,和江大哥的领导握手合照。
合完照,男人就从队伍那头一个个同工人们握手。互相问候的声浪随着男人的走位传播过来,渐近,渐清晰。
“你辛苦了。”
“程总好!”
我心里像被电击了一下,浑身发麻。
那人过来了,与江大哥握手。江大哥是工头,因而多寒暄了几句。
是……程奔的声音。
一只手伸到我胸前。“小兄弟,怎么称呼?”
如瘴气般堆积在心头拨不散挥不去的困顿、仓皇、躲避、低迷、挫败,在问询声响起的刹那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