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愣,稍显尴尬地应道:“哦,这样啊。”又把话题兜了回来。“你有程奔养着你呢,怎么还要看我面子活呢?”
这人怎么回事啊?包养包养,人身攻击就这一套。我也开始了。我嘻嘻笑着说道:“你以为我是你呀,一辈子给人当狗。”
“罩着你的是什么人,有多大能耐,我不感兴趣。”其实我都已经知道了,但我这个乡下人没见过世面,陆永开向我科普,我的想法就只是“好牛逼,没听说过”。无论听没听说过,有些道理很浅显。“我只知道,人再有旺的时候,总有退下来的那天。当官的要退休,富人也不过传三代。更不用说你这几个狗主人现在被上面盯上,上面有意要拖他们出来杀鸡儆猴。不管是被人拉下马,还是功成身退,人一旦从位子上下来,就没有了价值,一个虚的头衔顶什么用呢,围在身边的人迟早也会散的。你的年龄够生下一个我了,这种市侩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明白。”
说到他的年纪,程奔天生少白看着显大,实际上莫望守比程奔大了不少,健康状况更不可同日而语。因此程奔目前还没考虑到家业传承问题,他自觉如日中天来日方长,莫望守却早有这层忧虑心理,言语眸梢展露过许多回。
“你一个没背景的人,光都是从他们身上借的,人把狗喂得再好,也不会让狗当接班人,更不会在自顾不暇的时候和狗共进退,你接下来怎么办?再舔下一个?老狗还不侍新主呢。就算你找下家,人家优先也要挑年轻有前途的。你身体又不好,人家挑得上你吗?”
我从鼻子里笑了一声。“要不你自己争口气,当家作主,你能吗?有的人养人,有的人伺候人,你是哪种呢?”说到此处我脖子一扬。“不是我说大话,我往后怎么样,还真不用每天祈祷程奔万寿无疆。”
我进连城前也是个小老板啊,怎么不算当家作主了。
他静默了好半天。
我好刻薄,可我好爽。我还有点弹药没发射完,于是我接着打击他:“听说有一个都润到国外去了?你们放弃罗易勇,你说他们会不会放弃你?”
在我长篇大论中,他有显露过赫然的怒意,但很快烧红的怒晕就从脸颊消散。他徐徐看住我,嘴唇猫一样眯起。“接着说。”
我瞟了眼手表,离电视台举办的室外民间汇演开演还有一小时。
“我家里是你的人进来的吧?那枚袖钉也是。我觉得你倒不会傻到真想嫁祸我,就是想让我缓几天,你好想对策。你今天我摆鸿门宴,说明你山穷水尽,还没想到办法,你今天就是来向我问路的,我说的对不对?”
他的动机,我并不十分确定,但我这么一问,他斟酌了,说明我分析得大差不离。
他先哼了一声。“你这套都是向程奔学的吧?我的那点‘勾当’,你不会以为程奔没有从中得到利好吧?”
我不为所动地歪了歪头。
“如果我放过你。”他尝试性地妥协道。“你和程奔能放过我吗?”
“我没这本事。”我实话实说。相对应的,他也没能力保我,这都已经摊在了明面上,他不会看不透。他表面上与我求和,实则是想通过我向程奔求情。但很可惜。“程奔不会放过你了。”
他怵然,嘴角放了下去。他左手边是个墙角,两面镜子交在一条线上,他的侧脸映在其中一面上,我的在另一面上。我留意了一眼,这个角度的他非常苦相。我的脸也憋红了,这一侧目,我才后知后觉感觉到脸皮烫得发刺。刚说那一大堆话,我精神一度高度紧张,生怕中途不是舌头打结就是大脑一空,右手暗暗紧捏着左手手腕上的卵石挂坠,把石头都捂热了。
收回目光,我轻飘飘地说出一个地方。“那家妇产医院。”
他眼珠里光芒沉淀下去,变为一种浑重迷惘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