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几句,容述性子冷淡,寥寥几句话,多是他问,谢洛生答。
临了回到容公馆,司机停了车,谢洛生先下的车,下意识地替容述开了车门。容述似笑非笑地瞥了谢洛生一眼,站直了,抱着手臂,看着就是个高挑成熟的性感女郎,风韵十足。
他说:“谢谢。”
谢洛生耳根倏然发热,他竟然将容述当成了同行的女伴。
容述已经越过他的肩慢慢走了,高跟鞋踩在地上,嗒嗒作响。
谢洛生记起管家言辞隐晦的叮嘱,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相较之于唱戏,容述穿女装,扮成女人才是真正的惊世骇俗。
可不知怎的,谢洛生竟半点都不觉得古怪,好像容述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
这人骨子里就有种蔑视世俗樊笼的轻狂傲慢。
谢洛生到底是留过学的,又年轻,在那么一个浪漫的国度,人人宣扬解放天性,一时间想起容述所为,竟有几分神往钦佩,隐隐约约的,他想,容述这模样,可真是漂亮。
是谢洛生鲜见的特立独行,明艳张扬,好像在这繁华绮艳里,姹紫嫣红,只这一支分外攫人眼球,让人见之不忘。
第4章
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管家容林已经歇下了。容述站在玄关边,随脚就将高跟鞋踢开了,细高跟,滚了两圈,尖尖的鞋头跌在谢洛生脚下。
谢洛生正在换鞋,犹豫了一下,提着容述的鞋放回了鞋柜。
啪嗒一下,屋子里亮堂起来,容述捞了把头发,赤着脚径自去倒了热水润了润嗓子,看见谢洛生还站在客厅里,目光正落在他身上。谢洛生很年轻,长了张清俊秀气的面容,挺拔如青竹,白衬衫,臂弯里挂着西装外套,很有几分斯文禁欲的干净气。
容述斜靠在柜边,突然想起有一年,谢洛生的外祖父来给他母亲看病的时候,很高兴,和他母亲说,他的小外孙满周岁了。
老头子开心得不得了,眉眼带笑,还拿出一张照片给他们看。
容述那一年不过八九岁,照片送到眼前,是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无知无觉地睁着眼睛,嘴里咬着根手指头,被一个年轻妇人抱着。
老头子那时说,等他孙孙再大一些,可以带来上海玩一玩。
后来他母亲就过世了。饶是谢洛生的祖父是杏林圣手,也救不回他母亲。
容述放下水杯,说:“不早了,早点休息。”
谢洛生看着他,“好的,容先生。”
容述不置可否,临到要上楼,又回过身,靠着木质旋转扶梯,对谢洛生说:“现在时局乱,你先安心待在上海,不必客气。”
谢洛生有点意外,垂着眼睛,嗯了声,说,“晓得了。”
余光里瞥见旗袍的一角,袅袅娜娜的,像一缕捉不住的烟。谢洛生手指微动,干巴巴地掖了掖臂弯里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