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位太子,有政绩,有军功,必然能将南军国推向盛世。

他是不想看看了,也懒得看到。

皇亲国戚垂泪离开,又召了几位大臣,太子还在一旁侍候,圣人见他眼里含泪,虚弱笑道:“糊弄朕的时候,就不难过了?”

太子微微错愕。

圣人见大臣还没来,随口道:“那个叫纪彬的货郎,是他救了谢维吧。”

谢维,也就是谢阁老。

圣人口中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让太子更加惊讶。

不过随后反应过来。

自己也好,谢家,谭家也好。

对纪彬实在太好,而且太亲近,圣人虽没证据,却想到纪彬的家就在兴华府隔壁,之后兴华府平乱还立了功。

稍微想想,是能联系上的。

是他们这些人大意了。

知道就算东窗事发,也没人有证据,所以不如之前谨慎,这才露出底细。

圣人也只是随口说说,见有人来了,叹口气道:“当太子跟当圣人不同,务必小心谨慎,你我若想做个昏庸的皇帝,自然无碍。”

“若是想当明君,太难了。”

他一辈子都在朝这个目标努力,却一直没有成功。

至少圣人觉得,他是没成功的。

六部大臣进来,就听到圣人这句话,吓得立刻跪下开始赞赏圣人便是明君。

圣人也懒得理他们,把自己早就想好的话一一交代。

只是这话说得实在艰难,睡睡醒醒,情况好些才能多说几句。

从三月初七傍晚,一直到三月初九夜晚,圣人这次睡着,再也没睁开眼。

太子茫然地看着圣人内侍哭着说圣人薨了,他还是没反应过来。

他父皇薨了。

之前再多大小事,都随着父皇呼吸停止,尘归尘土归土。

再也不会有人拆穿他做过的事。

再也不会让他跟其他皇子斗,也不会故意看他出糗,然后让朝臣不要过分。

因为他是圣人的儿子,圣人很早很早之前就钦定的太子。

太子知道,很多皇子是有怨言的。

诸如被幽闭起来的禹王。

禹王恨他不仅是太子,还恨他母后有父皇的宠爱,更恨自己从小的学业都是父皇亲自监督,恨他能享受天家父子为数不多的亲情。

圣人在时,他也埋怨过。

如今父皇走了,他心中只剩下对父皇的敬重,也只剩当年父子和睦的温情。

旁边有人劝道:“太子莫要流泪,还要您主持大局呢。”

“快把太子扶起来,御医呢?”

“太子孝心至纯。”

“太子殿下节哀啊。”

谢阁老也有些沉默,看着太子呜咽哭泣,再看着群臣们捂着眼睛跪倒一片,慢慢拿出早就拟好的诏书。

一一宣读圣人遗诏。

乱糟糟的场面稍稍安静下来,太子妃依照旧例开始操持后事。

半个时辰后,圣人薨了的消息传遍汴京,钟鼓楼的丧钟响了九声,整个汴京城的百姓全都在深夜起来,开始给家里挂上白布。

一夜间,满城戴孝。

纪彬他们暂住的宅子也不例外,这里早就准备好白布殡葬物件,随时可以挂上。

不仅是他们,周围门户都是如此。

所有人都圣人的离世都不意外,甚至圣人离世是十分体面的。

他交代完所有事情,安安稳稳地把江山交到太子手中。

在纪彬看来,先皇或许不用那么担心后人看法,纵观古今,他已经是个还不错的皇帝。

纵然有些瑕疵,但还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