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看到一个人在哭泣,不知道是谁,也不知是善是恶,高准就要抛弃这伤痕累累的肉体了,就要剥掉身上的壳,临走他伸出手,在那湿漉漉的脸蛋上抹了一把。
脖子上的钳制突然释放,凛冽的空气窜进肺腑,气管壁能感到嘶嘶的疼痛,沉重感和缺氧的晕眩一下子回来了,高准剧烈咳嗽,邹运从他身上爬下去,狼狈地坐在床头,蜷缩着抱住脑袋:“滚……”他说:“你给我滚。”
电话还在响: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分,我都捉不紧……
高准的身体像初夏山坡上稀疏的麦浪,微弱起伏着,坐起身前后摇摆了几次,下床穿衣服,背后邹运说:“带走,”他指着电视柜前那双鞋:“走干净。”
高准走了。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拎着鞋,没有留恋,甚至连怨恨都没有,更别提恐惧,都结束了,他的噩梦,和那些荒唐岁月……路过楼下那辆撒哈拉的时候,他才感觉嗓子火辣辣的,但还是点起一根烟,耳朵里仿佛能听到邹运用那蹩脚的广东话哼唱:让这口烟跳升,我身躯下沉,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
糜烂、卑微、绝望,他们是一样的啊,甚至坐出租车到方炽家,站在那个曾经对他紧闭了两个月的门口,邹运的歌声还没褪去:仍静候着你说我别错用神,什么我都有预感,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