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已经有些冷的,浅琥珀色的液体被晃动,热气冒得懒洋洋的。李旋突然感到难以忍受的干涩,喉咙里好像被冻结了,心脏在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怕了。

方行舟还在看他,那目光让他全身都在痛。

李旋张张嘴,一次没能发出声音来,好半响,他靠进椅背里面,哑声问:“……赌什么?”

“这杯茶,”方行舟拿手指摸着茶杯沿,“和青鸢。”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落针可闻的沉默,李旋的指甲陷进了手心里,他像是被方行舟掐住了气管,鼓膜处响着咚咚地心跳声。

这是方行舟给他开出来的毒药,混进琼浆玉液里头,亲手送到他的嘴边。他就如同一个瘾头发作的酒鬼,闻着鼻尖的香味,哪怕知道喝下去便是五脏俱焚,却依然被喉间的渴意逼得低了头。

他是真的敢喝,还是只为诈他?

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还肯信他到这个地步?

李旋喉结滚动,紧紧地握着手下的扶椅,握得手背上青筋绷起。他知道这是个左右必输的死局,却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干涩的声音:“好。”

一字落地,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希望在他的脸上找到半点犹豫、怀疑或者悔意,而方行舟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嘴角微微勾起,痛快利落地仰头把杯子里的茶水喝了个干净。

喝得急了,有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顺着下巴,一路蜿蜒到锁骨以下。方行舟被呛了一下,咳嗽着擦了擦嘴角,把空杯子倒扣起来摆在桌上,转头看向李旋,道:“泡茶的手艺一般般,有些涩。”

李旋心跳如雷,一股难以忍受的无奈和悲意涌到心头,他的整个胸腔都在痛,却硬是从剧痛里面渗出一点珍贵的甜来,甜得他眼角泛红。

他真的敢喝,李旋想。事到如今,他还肯信他。

方行舟又点了一根烟,烟抽到一半,没有晕倒,也没有口吐陆沫。他转着手里的打火机,道:“里面有什么?”

“维生素片。”李旋无力地笑起来,他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拿起杯子,把自己的那杯也喝了,“那药我买了,进会议室之前,我把它换成了维生素片。”

他盯着他的脸,几乎是喃喃道,“方行舟,你好狠。”

方行舟收回目光,靠进椅子里,没再说话,只是埋头抽烟。他看上有些难过,沉默了好一会,开口道:“阿江,放过自己吧。”

“你才三十岁,前途似锦,我唯一的朋友,”方行舟说,“我不想看你把自己毁了。”

李旋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弯着腰闷声笑了起来。他抓着自己左胸处的衬衣,呼吸粗重,好似快喘不过气来了:“可是它不肯放过我,我真的累了,方行舟,我该怎么办?”

方行舟皱起眉,喝下去的茶堵在他喉咙间,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认识的李旋永远理智、冷静、得体,哪怕最狼狈的时候也从未失过体面。这样的李旋让他感到很陌生,却又好像在另一个世界里早已熟知。

“还记得你去年生日时跟我说的话吗?你……”

话梅说完,突然从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有人喊了一句“方总!”方行舟止住话头,看了眼他跟李旋身上的伤,站起身,刚想说等一下,突然有人一脚踹在了门上。

“嘭”地一声,门没有开,紧接着又是第二下。陆见川的声音传进来:“方行舟,开门!”

方行舟听那声音听得头皮一紧,忙掐灭了烟,胡乱整理头发和衣服,又转头去看李旋。李旋沉默地坐在椅子里,瞳孔里面一片黑沉沉的。

“我明天的飞机,”方行舟说,“近期不会回来了。”

李旋没说话,踹门的声音还在继续,混杂着乱七八糟地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