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写完折子就把打算和程婉蕴说了,她以往对太子爷所谓“外头”的事情一般都不爱开口的,但这回不一样,亲身经历过这等祸事以后,她没办法继续装鸵鸟,没办法做个无动于衷的人,夜里窝在太子爷的怀里,她实在睡不着,一会儿转到左边,一会儿又翻到右边,把本来就没有睡意的胤礽闹得更加睡不着了,他按住她,无奈问道:“你这是石碾子附身了不成?怎么来回转呢?”
程婉蕴:“……您也会讲笑话了。”
胤礽便捏了捏她的耳垂:“是你这几日脸上没个笑影,可是那天的事吓着了?”
程婉蕴摇摇头。恐惧只是一时的,更多的是想替这里的人做什么的冲动,她那天打马穿过村庄,却下意识地想要保全自身性命,她听见身后的惨叫声,甚至不敢回头,哪怕她救下了一个孩子,但风波过后,她还是有些憎恶自己的自私。
那天,她脑子乱了,心慌了,只能凭靠下意识的本能行事,她也曾安慰自己,她就算强留下来疏散百姓,就一定能做成么?会不会连累怀靖和身边那二十个亲兵丢了性命?可太子爷竟然留在炮台上与清军共进退,虽然他留在相对安全的炮台之内,但刀剑无眼,他如何不是置身险境?后来,太子爷和她说过,只有他留在北塘,那些尸位素餐的地方大员才愿意率军来援,一旦他退到安全的境地,这些官员怕是有一百个借口拖延、放任不管。
毕竟海寇上了岸,攻入内河,内河防备甚严,更便于水师将其剿灭了。牺牲几个小渔村,却可以换来一场己方几乎无损的大胜,写战报折子也能漂亮些,不是么?
胤礽就是知道官场的风气,他才不敢走。
他没有抛下大清的老百姓。
看到他熬夜写战报、写弹劾折子、写拨款救民的折子,一晚上写了三本折子用上了五百里加急的火漆,还盖上了他的太子金印,是要传驿哪怕跑死马也要及时递到乾清宫御案上头的决心,程婉蕴自觉自己再说什么自保就太卑劣了。
写完折子以后,太子爷就招来了天津水师提督商议整军剿寇的各种事情,但他们商量了好几日都没有想出什么特别的法子,围剿海寇,总归还是脱不开戚继光抗倭的一套练兵、改良武器、整顿军纪。
程婉蕴却觉着这都是从官府的角度出发的,她是受“人民汪洋大海”熏陶过的,与其官府单打独斗不如发展群众啊!何况,她仔细琢磨了,这事提出来不算特别出格,因为前朝多次有人做过了,在歙县,程世福对待山匪也用过。
只是太子爷他们光顾着对八旗水师痛心疾首了,没想到这一层。
于是在这无眠的夜晚,程婉蕴小心想好措辞,对太子爷说:“我睡不着,是因为知道您也有心事在身,我有个不成熟的念头,说给您听听,您看看重启沿海‘保甲’制,能不能行得通?我阿玛在歙县剿匪,也用过这法子。剿匪和剿寇向来是件想通的事情。”
胤礽一怔,立刻就豁然开朗了,没错!除了在水师上头使劲,也应该在百姓身上下功夫,他激动地将程婉蕴紧紧抱在怀里,大笑:“好一个保甲!阿婉!你若为男子,定然也能到赫舍里氏谋个门客当当!”
程婉蕴无奈地笑了笑,所以身为女子在古代就得看得开才行啊!
何为保甲?就是将士农工商都编入保甲,一般十丁口立一甲,十甲就立一总甲;一村立一总保,互纠通寇者,获之有赏。发现海寇踪迹,并确实抓到海寇的,有赏。有点像后世调侃的“行走的五十万”、“朝阳群众”。
另外,可以发展渔民作为民兵团练的补充人员,让水师官兵帮着训练、发放武器,遇海寇就鸣锣为号,相互接应协作,把老百姓充分发动起来。比如后世,闽浙地区的渔民各个都是传说,潜艇都敢捞,各个都想争当族谱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