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听到沈云的瘫痪不是因自己所致,蓝文心却没有因此感到轻松,眉头依旧紧蹙。
“她下肢的瘫痪影响到生殖系统,但她很想要小孩,我们去过很多次福利院,想领养一个,她都说不合眼缘。直到有一回,我带她去医院做定期检查,她想去新生儿保育室看看。”
蓝向东闭着眼,靠着墙,回想二十年前的画面:“你那时候刚好被一个护士姑娘抱进病房治疗,大雪天被放在医院门口,出生还不到两个月,发烧肺炎,你一直在哭,你妈在旁边听着听着也开始哭,之后就跟福利机构申请抱养你。”
蓝文心没有一丁点儿时的记忆,只记得每次蓝向东对他发火,都说他是捡回来的,他以为是气话,不料是气得说真话。
二十几年前,一个被抛
忘
憂
騲
整
理
弃的无名氏成为了蓝文心,二十几年后,难道他要从蓝文心变回无名氏?他可能是唯一一个不想知道亲生父母是谁的孤儿,如果从一开始就选择抛弃,再深的缘分都会归零。他只想做沈云的儿子,所以他要想办法救她,但正因为他不是,所以他能救到她。这是多么可笑的悖论,一瞬间他变得什么都没有,亲情爱情,甚至连姓名都不属于他。
蓝文心只觉自己飘在海里,水将他推到哪里,他就只能去哪里,这一次他也找不准方向了。
蓝向东没听到蓝文心的声音,看见他低着头,鼻子几乎要碰地,不久前还说要当家里的山大王,现在却成了败走麦城的关二哥。
蓝向东淡声说:“你回家休息吧,整理一下,明天来医院的时候带点她的换洗衣物。”
回到家已是深夜,蓝文心在沙发上瘫坐了一会儿,思考自己的去路。
他口头上欠了韩以恪不少公关费,但韩以恪没找他,他也不打算还了,人在艰难的时候首先要替自己做打算,韩以恪这么多钱,再问他要就显得小气了,而且这回是韩以恪自作主张地分手,于情于理蓝文心都是吃亏的那一方。
更何况,假如蓝家赶他走,“蓝文心”就从此在世界上消失了,无论网上风评如何,蓝文心从一个污点变成了一滴水珠,不过片刻就消失于无形。手头上的积蓄,估计可以让他在外面勉强过半年,他需要找份工作,换个身份生活。
二十四岁,正是前路迷茫的时候,蓝文心拿笔在纸上画了一个思维导图,分别列出每个选择导向的结果。
例如:离开蓝家奋斗拼搏街头卖艺被人发上网沦为笑柄活生生饿死。
又如:离开蓝家隐姓埋名归隐山林种菜耕地不懂农术活生生饿死。
再如:离开蓝家潜心创作穷困潦倒活生生饿死。
真是条条大路通屎坑。
蓝文心低落地回房间,白天的事故留下了一堆纱布绷带,他心事重重地将地面打扫干净,忽然瞥见地上有只老旧的电子手表,很眼熟。
蓝文心捡起来看,是他小时候戴的手表,后来他戴着去游泳,手表报废了,被他随便丢到储物柜里。
手表后盖有修理过的痕迹,蓝文心按了按开关键,手表仅剩一格电,屏幕停留在录音功能那一屏,有几段音频,均录于十年前。
蓝文心点开其中一段音频,寂静的房间响起断断续续的琴音,他想起这是在关海家学琴时记录的音频。
那时关海经常挑他的刺,质疑他弹错音、弹错节奏。蓝文心不认为自己有错,虽然一遍遍地练习,但他悄悄打开录音,每晚听白天练习时的音频,腹诽关海的耳朵有了大问题。阴差阳错之间,把练习时的对话录了进去。
“文心,你妈妈说你不肯吃饭,是这样吗?”
“我没有胃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