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就利索了?小齐的事你又干不来。”刘素月道,“管好你自己吧。逻辑理清楚了吗?按照你们公司的章程,如果这份不信任提议通过,你会面临什么样的具体后果?”
“我的职位是所谓总裁,在临近智创的章程里被定义为高级管理人员。股东会可以以通过不信任提案的方式对高管做出停职或者免职的处理。”
“你真的和清明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吗?”
“不是我和他,是他自己有想法。”李清明闭着眼,往座椅上一靠,“但他拒绝和我进行实质上的沟通,所以我虽然有猜测,但并不能得到确证你知道的,周末夹在当中也不好做人,我不想让她难办。这个投票会,我去就行了,按照规矩办事……”
“你有点不知变通了。”
“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没必要把别人拖进来。”
“行了,我不和你吵,你就倔吧。”刘素月冷声道,“反正你还给自己挑了个好老公呢。实在不行还有人养,多生几个吧。”
陆长青一愣,脊背上当即出了层冷汗。
这骂得真脏。
他不久便挂了电话,静静地靠在车窗边,无意识地拨弄着围巾的流苏。事情正在向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而他坐在风雨里,看似岿然不动,实则无能为力。
现在最关键的是李清明的态度。
到了九州塔,他拎着包就下车,远远见到奚雪等在地下门厅处。他快步走向她,将包递过去,伸手从她那里拿了一罐薄荷糖,拧开瓶盖吞了几颗。“您好像在吃药似的,”奚雪看向他,“我不知道怎么说,文件都整理好放您桌上了,平板也已经开了……您在听吗?”
陆长青垂着眼不搭话,半晌才“啊”了一声。
不太妙啊。
往日这种时候,陆长青总少不了刻薄几句,把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有一种顾左右而言他的黑色幽默感。海上行船的舵手突然一日变了神色,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前方,即将迎来一场风暴。
奚雪不适应他举手投足里改不掉的精英习气,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长久以来被陆长青影响。她看陆长青,就能看到非传统职业发展路径的天花板,便也会被他的遭遇撼动。当然,她是他的助理,相当于学生,命运共振、一损俱损面前这场闭门会,她和许多人比陆长青还要紧张。
“看看你的脸色,”陆长青向后视镜移去目光,啧了一声,“有必要这样吗?奚雪,你给我分析一下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
“李清明怕您握住文达的资源,从此一家独大。”
“你还是学法的吗?看看股权,这可能吗?”
“我商法学得不好。”奚雪低下头,在手机上无目的地点击着,“如果不是知道他和您认识这么久,我会觉得他和寥廓达成了协议,要借此打压您……可能通过设限等手段降低您的持股比例。”
陆长青是出名的体面人,李清明了解他。
应耿牧云和胡胜遇的要求,奚雪早已提前拨通了电话。通话的另一端,胡胜遇正在未开灯的房间里仔细地听着那个车厢里的谈话。在他面前,各类讯息和新闻汇聚在一处,共同编制出临近智创生前身后的漫长十年。
十年前。
陆长青未满二十一岁,在航模队里,忽而一日被李清明拉进了自己的项目,项目标题就是“临近智创”。T大的推送中有相当多关于此的内容,大多冠以“蝉联”“双冠”的名号,而李清明并没有希望项目止步于此。他的博士阶段几乎都为此奔走,而时间轴走过三年后,陆长青放弃出国求学,周末放弃转博名额,三个人的命运被死死拧成一股绳,一路穿云,直抵长空。
本来长空之上应当万里无云。
可江平本就是雨水不断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