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胜遇的头忽然倒在了他肩上。

陆长青一怔，迟缓地回过眼。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又悬住了，此时空乘正好在发餐，他便将食指悬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柑橘的味道侵入他的鼻腔。

花果香本来应该很甜吧，可柑橘又带着不易察觉的苦，这种苦好像只有他闻得到。毕竟是百分之九十九嘛，他想，不由地把脸贴得更近了些，蹭到了胡胜遇微鬈的头发。

好像有点太习惯了……

他移开眼睛，目光忽然落在胡胜遇搭在膝盖上的左手。

那无名指上，戴了一枚戒指。

*

胡胜遇打算在回江平后办一件大事。

说实话这事也实在算不上多重要，无非是能给他懒散的人生加一根轴罢了。

陆长青的手一时半会好不了，他也就理直气壮地搬进了陆长青的那间房子，起码能和人早晚见面。第一天，陆长青带他在各个房间晃了一圈，开玩笑地说，你想翻箱倒柜也无所谓，不能看的东西不会放在家里。第二天胡胜遇就开始翻东西了当然还没对书房下手，只是整理了一下陆长青的衣服和日用品。

家里摆在明处的物件、悬挂的西服衬衫都井井有条，但塞在储物室或橱柜里的东西就被堆放得有些马虎了。他花了不少时间去把陆长青生活的实质变得和它看起来一样整齐，然后在不怎么晾衣服的北面阳台布置起自己的迷你画室，开始做参展前的准备工作。

个人展和其他参展好像是上辈子的事。那时候还在学校里，画作被封在木箱子里，运往画展所在地。他会自己用炭笔在箱子上写好展名、作品名和其他信息，整个过程虔诚无比，像是玛利亚凝视自己刚刚诞下的那个婴儿。

这一次，不为了毕业也不为了名利。

他想给陆长青准备一个小礼物。

陆长青回家后发现客厅里没开灯，胡胜遇也不知道在哪里。他扔下包，没换衣服，在一片漆黑里摸到沙发边躺了下来，顺手拿了昨天没吃完的柠檬片，放进嘴里嚼起来。

手臂没什么知觉，只要平常不用就没大问题。他明明是可以以此遣送走不属于这间房子的活物，但潜意识里有什么在阻止他……对了，那种万恶的“习惯”。

他偏头望向窗外，看到别家亮起的灯火。

刘素月消停了很久一阵，不再通过打电话折磨他，而是发许多信息，那光亮的屏幕在黑暗里格外明显。他不太想看，也实在预想不出来她还能问些什么，只是一次又一次机械地按灭屏幕，有点发愣地盯着前方，想动又有点乏。

之前李清明让他找个家政，还建议他养一只活物。

懒得搞啊。

门咔地开了，陆长青被乍然亮起的灯刺得一眯眼，就见胡胜遇拎着大包小包进门了。一见到他，胡胜遇“哎”了一声道：“你怎么不开灯？还以为你还没回来……不会没吃饭吧。”

陆长青瞥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四十。

“预料到了。”胡胜遇把几袋子水果塞进冰箱，小跑着进了厨房，“我弄了海鲜粥还有萝卜排骨汤，给你各盛一碗好嘛？本来应该给你炒个菜，但之前你说晚上吃油的胃会不舒服，还是先算了吧。”

“……嗯。”陆长青说，“谢谢。”

他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胡胜遇。许久，好像终于攒足了力气，他站起身去把还放在桌上的熟菜放到该放的地方，而后去橱柜里拿了餐具，乖乖地将其放在一边，自己也站在胡胜遇身侧，手一轻一重地按着岛台的台面。

“饿了？”

“还好的。”陆长青轻声说，“吃过面包了。”

福至心灵一般，他拿起手机，对着胡胜遇和那两锅拍了一张照，直接发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