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鸣面无表情地摇头。
“醒了!”里边不知是谁低声喊了句,而后胡胜遇就见陆长青掀开了眼帘。他们带着点尴尬对视,陆长青瘪了瘪嘴,下一秒就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整理着袖口向病房里走去。胡胜遇才反应过来,快步跟上,冷不防就和陆椿打了个照面她今日没那么盛气凌人,夹着尾巴缩在他哥后边,离病床十万八千里。
“道过歉没?”陆长青冷声问她。
刘素月躺在厚重的被褥间,像是一块落下的灯影。她动了动手指,声色嘶哑地道:“算了。”
“对不起。”陆椿道。
“这有意义吗?你也不会觉得自己错了。”刘素月没抬眼看她,缩回手时将点滴瓶拽了一下,那袋药剂顿时晃动得吓人,胡胜遇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架子扶住了。
“你的规划里从来没有父母,”刘素月继续道,“是否意味着我们也可以认为自己从未有一个女儿?”
陆椿深吸一口气,肩头却被陆长青按住了。她侧目就见陆云山匆匆地从门外走进来,耳边听到陆长青的一句:“明天的票给你买好了,圣诞假……你想回来就回来。”
“哥!”
“你们都出去吧。”陆云山将羽绒服脱下来,递给助理,“我和你们母亲单独待一会。”
“过两天见,爸。”陆长青抓着陆椿,简短地道。
扶着盐水瓶的胡胜遇被他们一家这顿操作给看傻了。还没发几秒钟呆,胳膊给人一挽,他被陆长青一并拖了出去,走廊里惨白的灯光骤然将他的眼刺得十分干涩。他本能地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等到站定,只看见裹着黑大衣的陆椿消失在近端的走廊尽头。
胡胜遇收回目光,见身边的陆长青正在看手机。
他又在处理工作会话,面上什么情绪都透不出来,仿佛是来医院做了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好人好事。意识到胡胜遇在看自己,他快速地编辑完了信息,仰脸笑了笑,道:“对了,有个事要征求你意见。刚刚项目团队那边来消息,说长山岛装备制造基地的访问名额还空出好几个,问我家属愿不愿意去12月1号后,你有重要工作吗?”
“没有,我愿意去。”胡胜遇答得心不在焉。
陆长青似乎对他的答案挺满意,主动挽着他的手就向电梯走去。对刚才的事,胡胜遇还百思不得其解,才开口“哎”了一声,陆长青好像能猜到他心思一般,悠悠然道:“不用安慰,我蛮好的。刘女士呢就是讳疾忌医,这下好了,她自己把自己弄进医院,怪不了别人,正好能有机会接受全面检查,有病治病。这是好事儿啊。”
他们站在空旷的电梯厢里,依旧靠得很近,但胡胜遇却一时看不清陆长青的神色。
“我只是……”他默了默,“如果是躺在病床上的是桃乐丝,我现在可能已经疯了当然,你在身边的话会好点。我爸只会比我更糟糕,他估计会晕过去。”
“这才是正常的。”陆长青轻飘飘地道。
走出医院的大门,他回头看向那鲜红的“急症”二字,忽而想起此刻接近午夜,回家的那趟地铁已然停运,而司机又把车先开走了。他不想让人家再跑一趟,便寄希望于胡胜遇:“你怎么来的?”
“打的。”胡胜遇老实交代,“我没有我们国家的驾照……一直懒得去换。”
陆长青叹了口气。
“那陪我溜达会儿。”他道,“去住我家,介意吗?离这医院大概两公里吧。”
胡胜遇基本不会对他的决议提出反对。
他忽而感觉有些没劲,好像自己真的在遛一条过于乖顺没主见的狗,每次走的都是固定路线。胡胜遇没什么问题,就是过得太顺了这是他唯一能给出的解释,听起来有些恶毒,但又带着不可否认的艳羡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