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舅的脸涨得通红,这差不多是在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大舅妈焦急地看看表嫂,又看看其他人,笨拙地劝着,又不知要怎么说才能让她平复怒气。
表哥一昧地顺着媳妇的话安抚,是是是,对对对,你骂的都对,是我们家对不起你。
说话时他还故意拿眼睛去看爹娘妹妹,像是在说,你看看,要不是因为爹娘偏心,家里至于闹成这个样子吗?
有人附和,表嫂气焰更加嚣张,从干嚎升级成哭嚎,两条腿岔开,疯狂踢腾,两只手“啪啪啪”地使劲拍炕。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嫁了个男人是废物,嫁了个人家不顾子孙,我好不容易生的儿子,还比不上外姓的丫头片子,我活着还有什么劲儿,我活不了啊啊啊啊!”
贺明国瞠目结舌,他从没见过坐地骂街的农村泼妇,头一次见着,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贺明军冷眼旁观,当听到表嫂指桑骂槐,说什么“外姓丫头片子”时,他的脸色变得黑沉,慢慢眯起眼睛。
两个小的也被吓着了,贺小弟下意识要去找哥哥姐姐求安慰,灵灵僵硬坐着,明显是被吓着了,想哭又不敢哭。
姥姥焦急道:“可不能这么说,可不能这么说啊……”
姥爷不说话,只是一声接着一声地叹气。
许巧燕一张脸变得煞白,仓皇地下炕,鞋都来不及穿,站在冰冷的地上,哑着嗓子说:“我回去,我不在家住,我现在就回……”
小婴儿被吓着了,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憋得满脸通红,他爹妈忙着借题发挥唱大戏,竟无一人顾得上安抚孩子。
大舅妈慌张地探身抱起炕上的襁褓,哦哦哦地连声哄着。
表嫂却劈手夺过孩子,一把搡开大舅妈,作势要带着孩子回娘家。
“我不过了,我不过了!你们不让我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大舅妈没防备,推搡下失去平衡,后腰重重磕在炕桌一角,疼得当时脸色就变了。
气氛焦灼到了极致时,大舅突然重重一拍桌子,怒道:
“够了!”
屋内顿时一静。
大舅怒气冲冲瞪着儿子儿媳,骂道:“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滚!打量着要闹事儿撵走你妹妹,老子偏不遂你的心!都给我滚出去,连亲妹妹都容不下,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儿子!滚,给我滚!”
一贯好脾气的人发起了火,屋里的人一时都被震住了。
表嫂忘了嚎哭,呆呆地张着嘴,楞在原地不动了。
表哥见情况不对,见亲爹真发火了,急忙甩手打了媳妇一巴掌,骂道:“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好好吃顿饭,都是你挑拨我们兄妹感情,你这个泼妇!”
他不打人也就算了,这一巴掌下去,像是打开了表嫂身上的开关。
她腾地一下从炕上跳起来,疯了一般,一头撞在男人身上,两只手胡乱地抓挠他的头脸。
“你打我?你还敢打我!”
这是农村泼妇打架的常用姿势,虽然老套但有用,立竿见影的,表哥头上就被拽下来两撮头发,脸上也被挠出好几道红印。
他吃痛,脸色一下就变了,恼得抬手要锤她两下,被人从旁边摁住了。
贺明军铁铸似的手抓在他肩膀上,讽道:“长本事了,还敢打老婆啊?”
表哥还挺委屈的:“她抓我脸……”
贺明军懒得和这种浑人多话,见表嫂被人拉开了,才嫌弃地松开了表哥。
表嫂见打不到表哥了,反身扑在炕上的铺盖卷,呜呜地哭了起来。
屋里的气氛僵硬极了,没人说话,只能听到表嫂一声长一声短的唱戏似的哭声。
如果是普通的客人,现在就该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