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良心的,都是一个祖宗的亲兄弟,你们家咋就能这么欺负俺们!你要是不收俺家的菜,俺今天就不走了!”
“俺不活了!俺没活路了!你们家要逼死俺啊!”
“不就是有个做买卖的亲戚,有什么了不起!说起来,你家老大以前还吃过俺的奶呢!”
拖拉机还没停稳,许大舅急急忙忙地从车斗里跳出来,落地时险些崴了脚。
“都干什么!散开,都散开!”
见是许大舅回来了,人群自动让开一条口子,露出来里面的场景。
许大舅家原本整洁的院子现在乱极了,地上一堆堆打蔫的菜,根上还带着泥巴,无数小飞虫在断折碾压的叶片上飞舞。
另有男女老少几个人分工协作,有的在地上打滚哭嚎,有的叉腰骂街,还有的试图钻进许家屋子里,被表嫂堵在门口拦住。
大舅妈手足无措地被人围着,灰色大褂被扯得凌乱,头上都是汗,急得不知要怎么办。
许巧燕护在大舅妈身前,努力地劝道:
“姑奶,叔,婶,你们别在俺家闹了,等俺爹回来,有啥事跟俺爹说不行吗?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以后咱们还做不做亲戚了?”
许巧燕的声音被闹事的几个人的骂声和哭嚎盖住,只能看到她的嘴一张一合。
几个在粉条厂上班的村妇护着灵灵,不让人上手去拉她,小姑娘被吓得脸都白了。
“呸!做什么亲戚!你爹造孽,你们家还想和俺家做亲戚,俺一口啐死你!”
拍地哭嚎的中年女人动作一停,对着许巧燕破口大骂。
“一村人的菜都收了,就是不收俺家的菜,你爹看不起俺家,俺可当不了他的亲戚!以后出门,俺都没脸说和他是一个祖宗的!”
大舅妈试图劝道:“他大娘,你消消气,消消气,这收菜的事俺们说了不算,你们跟俺闹也没用……再说了,巧燕他爹已经去矿务局送菜了,你就是要让他收菜,好歹也要等明天……”
女人噌地从地上爬起来,抓起地上的菜,就往大舅妈脸上摔。
“少拿这话糊弄我!什么今天明天,俺不管!俺把菜送来了,你们必须把菜全收了!要不就是和俺家结仇!把菜钱给俺!”
许巧燕急忙挡在大舅妈身前,被在泥里踩过、脏兮兮的菜叶糊了一身,狼狈极了。
“干什么!”
许大舅暴喝一声,冲到几人中间。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来俺家闹事儿,反了你们了!”
许大舅身高体壮,发怒的时候像一尊移动铁塔,立时就震住了闹事的几个人。
在一旁抱着手旁观的胖男人走上前,对许大舅说:
“老四,你少吓唬人,你吓唬得了别人,可吓唬不了俺!俺要好好和你说道说道,为啥全村的菜你都收了,就是不收俺家的菜,你是不是和俺家过不去?!”
许大舅认出来这人是许金财,是村里一霸,和他是平辈,但两家关系可不算好。
许金财家仗着兄弟多,经常在村里欺男霸女,运动的时候欺负人家富农的闺女,被抓了个现行还要说是替天行道,打倒反动派。
人民公社时期,许金财家的人经常偷懒,还要求给他们记最高一档的工分,与作为生产队长的大舅产生了不少矛盾。
后来改革开放了,他们家盖了个砖窑,把好好的田地挖的坑坑洼洼,良田变贫瘠,肥沃的泥土全变成了砖窑里的红砖。
许金财家靠着砖窑赚得盆满钵满,成了村里第一个盖小楼的人家。
但人的贪婪是无穷的。
明明已经是全村最富裕的人家了,许金财家却连蝇头小利也不放过,经常因为一分一毫的小钱和村里人起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