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预计的出发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岑翊宁看看表,对他说:“我换身衣服。”
“那我去趟卫生间。”
蒲欢喝完一杯白毫银针,后味绵长,唇齿留香。他拍拍裤腿站起来:“在哪边?”
“这里。”
就在卧室的斜对面。
岑翊宁为他打开照明灯,方才进了自己房间,反手带了下门,没关严,锁簧往外弹开,留出半人宽的空隙,蒲欢从门前经过,只见其中光线幽微,拉着墨蓝色的窗帘,依稀可见屋内一隅,整体衣柜、落地灯和平整顺滑的床单从视野中一晃而过。
他心虚地收回视线,冷不防从卫生间的半身镜里撞见自己做贼一样的脸,当即反锁上门,就着水池猛泼冷水:你是个好男孩,能不能自重点?!
片刻后他鼻尖上缀着水珠出来,岑翊宁还没有,门缝仍是那道门缝,没有变宽也没有变窄,他便在门外瞎溜达打发时间。都说房屋的装修风格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主人的性情和审美,因此他踏入它,就像踏入了岑翊宁内心深处未曾被涉足的另一片疆域,每件物品他都好奇,都想了解。
卧室与书房一墙之隔,两扇门之间做了个半圆形的陈列柜,用于放置屋主人的心爱之物或容易遗失的细小物件,兼具美观与功能性,拿取也很便捷。柜子一共四层,最下层是常用应急药品,倒数第二层是摩卡壶和咖啡粉,第三层摆着一本台历,钢圈翻页,白底黑字,显示着当天的日期,八月七日,立秋。
竟然已经是八月了。
蒲欢用不着日历,他自己的日子尚且过得一塌糊涂,更遑论去计算每一天的逝去和来临,可这样老派的物事出现在岑翊宁家里是如此适宜,有种一板一眼的浪漫。
他忍不住端起整本台历,去读日期下方附着的一首短诗。
“当丰腴的黑莓/悬挂在丛林与灌木的枝头/不属于任何人/我花了整整一天/穿梭在高高的树杈间/伸出我被划伤的手臂/心无所思/只是狼吞虎咽/将这夏日的黑蜜/吞入我的口中”。*字体很小,不易分辨,蒲欢想再看清楚点,手腕一斜,一张拍立得相片却从三角形的支架间滑脱,飘落在米色的地砖上。
一张再眼熟不过的合照。
毫无防备的,他从照片里看到自己的脸,心中一空,失手将台历也一并摔了出去,厚厚的册子反扣在地,发出一声突兀的异响。
卧室里的岑翊宁听见了,问他:“还好吗?”
“对、对不起,把你的台历碰到地上了!”
他慌忙将台历捡起,边边角角检查一遍,没见任何破损,可是,日历的先后次序被他弄乱了,搞错了,他把岑翊宁的过往和将来混作了一谈,半天都翻不回正确的页码。
手足无措之际,他一把推开了岑翊宁的房门,舌头打结地解释:“没摔坏倒是”
话音戛然而止。
昏暗且幽闭的房间内,上身裸露的岑翊宁正站在床边,还未来得及将整件衣服套上,双手维持着钻进袖子里的动作,后背微弓,影影绰绰的侧腹被逆光削出一爿凛冽的亮面,他的表情却定格在可称之为“猝不及防”的瞬息,头发乱乱的,与蒲欢对视着。
“……那就不要紧。”
蒲欢掉头便走。
“我去外面等你。”
他回到茶几边,颤抖的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猛地灌下去,呛得满脸通红。
我靠,这男的居然有六块腹肌。
*《August》(八月),作者玛丽·奥利弗
第20章 二十
第二十章
“刚刚就想问你,手怎么了?”
十点整,两人准时出发,步行去附近的地铁站。路上,岑翊宁问起蒲欢右腕上的膏药,